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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4 PM

夏依 -【殘夫惹嬌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9 12:43 AM 編輯

【書名】:殘夫惹嬌妻

【作者】:夏依

【內容簡介】:

  「娘,為什麼他們都說爹是磨,磨是什麼?」稚嫩的言語,透著濃濃的不解。  

  「……」是魔,不是磨。  

  她的兒子已經四歲,她的丈夫是夜魔展狂,無極堡的主人  

  她卻只識子不識夫——  

  那個與她有著最親密關係的男人,她甚至連他的長相為何也不知道  
  
  展狂是魔,是殘魔,身殘,心殘,一張鬼臉——  

  無極堡的人娶了她,那一夜,他的殘暴,讓她心驚,那一夜,她如展家人的願,懷上了他的種——  
  
  五年,除了兒子身上流著他們共同的血,他們不曾有任何交集  

  五年,多少個日月,多少的冷眼,多少的閒言碎語——  

  她以為,她的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如果,他不來招惹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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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5 PM

第一卷 楔子

屋外,冷咧寒風,無情冰雪,那潔白的雪,如同她的名一般,如同她的生命一般無染。

季安悲痛的眼,只是靜靜的凝著懷中早已沒了氣息的人兒,所有的心思,已經無暇再顧身邊的小人兒。

他答應過她

他答應過她,生同生,死同死,如今,他們要一起走了。

「爹,雪兒也要一起走——」小人兒固執的不放手,一路,跟著季安出了溫暖的屋子,踏上冰雪之中。

陣陣寒意,讓雪兒,緊緊的靠在季安的身上,她怕冷,雖然,她叫雪兒——

季安驀然一震,才回過神,絕望的眼,望著雪兒粉嫩的小臉。

「雪兒,爹答應過你娘,不管到哪裡,都要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開,雪兒,爹對不起你」

「爹沒有對不起雪兒,爹只要帶著雪兒就好了」

爹這是怎麼了,以前,爹不管到哪裡,都會帶著娘和雪兒的。

小雪兒紅了眼眶,雙手很好用的揪住季安的衣衫,深所稍稍鬆手,爹和娘就會丟下她不管。

「雪兒,爹要帶娘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季安深情的望著懷中女人美麗容顏,他在笑,卻是絕望的笑,「那個地方,雪兒不能去」

葉雙,他的妻,從她閉上眼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死了,他的人生,也到了盡頭。這輩子,他早已允了懷中女子,無論如何,生死相隨,絕不獨活!雪兒完全不懂爹說的意思,揚起的小臉,掛上了淚痕,寒冷的風,凍紅了她的鼻。

「爹,雪兒會乖,好乖好乖,雪兒會聽娘的話,爹,不要丟下雪兒好不好?」

「對不起,雪兒,爹相信,雪兒也會找到一個疼愛你的人,不會孤獨的」

季安抱著懷中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向更遠方,他的腳步好大,雪兒跟不上,地上的雪好厚,她走不動。

爹說雪兒也會找到一個疼愛她的人,可是——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人疼她,也沒有人愛她



第一卷 第一章

桐城的季家,印證著富不過三代的說法,到了這一代,已經日漸走下坡,儘管如此,季家還是桐城的首富之一。

季家從季家老爺子季龍炎一代開始,成為桐城傳說,季龍炎以一己之力,孑然一身,造就了桐城首富的輝煌。到了第二代季安的手中,更是加倍的發揚季家,一步一步,成為桐城唯一首富,季家的商號,蓋過了所有的商家,季家的名號一搬出來,沒有人敢不給面子。

只是,季家的輝煌也僅到此為止,第二代當家季安疼妻如命,在妻子葉雙過世之後,帶著妻子的遺體,丟下才六歲的女兒不見蹤影之後,這麼多年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季家的棒子交給第三代,季家的名聲,也隨著季家第三代的不長進而日趨倒退。

流儀坊是季家的商號之一,這裡的布料和做工都是百里挑一,桐城能搬得上檯面的人也以穿出流儀坊的行頭為榮。

「繡娘,府裡有人來找你」流儀坊的掌櫃蘇姑進後屋坊間,那是一個相當寬闊的房間,獨自隔開,裡頭,坐著一位約十六歲的小姑娘,白白淨淨的小臉彷彿可以捏得出水來,如水晶亮如亮的眸子,正認真的凝著手上的一舉一動,而那雙纖細的手,正以著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精美布料間穿梳著。

那般專注,那般有神——

蘇姑險些不忍心去打擾她,不過,事急,沒有辦法。

「繡娘,府裡頭有人來找你,你要不要出去見見」走近了些,大聲了些,被喚做繡娘的小姑娘才抬起頭,揚起一抹溫暖的笑,「蘇姑,你來了」

柔柔的嗓音,讓人差點酥了骨。

「可不是」蘇姑無奈的笑著搖頭,「來了好一會,叫了你兩聲都沒有回神」她呀,就是太專注。

不過,話說回來了,如果不是有繡娘在流儀坊,如今,這流儀坊也沒有現今的名聲和地位,這可全都是靠繡娘一個人在撐著,她才十六歲啊——蘇姑心疼的搖頭,這個年齡,該呆在閨中待嫁之齡,她卻早在十一歲那年,就已經來流儀坊幫忙了。

平平都是季家女兒,為什麼就差這麼多呢。

繡娘放下手中的針線,擺弄一番之後,才小心亦亦的站起身來。她是季雪,在流儀坊裡,大家都喚她繡娘。

她是季家人,她爹,是季安,那個,讓季家更上一層樓的男人,也是丟下她帶著阿娘離開她的世界的男人。

雖然,季家人都是她的親人,她卻一直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季家的幫幫分得太開,大伯一夥,三叔一夥,這個一夥,那個一夥,就是因為如此,季家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走下坡路。

她雖然是季家的小姐,卻因為沒有任何的依靠,只有在流儀坊裡做事,努力的養活自己,不然,季家的人,就會把她趕出門。

她需要一個安身之處,如今,她也樂得在流儀坊做事,這裡比起烏煙瘴氣的季家,簡直算得上是人間天堂了。

「蘇姑,今天來的是誰?」

「你大伯的三女兒」繡娘的大伯,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明明沒有才幹,卻要強出頭。唉——有其父,必有其女,他有三個不成才的兒子,也有三個不成才的女兒,三個女兒長得不像母,卻像極了父,五短身材又肥又胖,沒有好的包裝就無法出門見人,所以,三不五時,她們就會上流儀坊來,指手劃腳的讓繡娘為她們量身定做一身好衣裳好去見人。

這事兒,蘇姑可見多了。

繡娘的委屈,她都看在眼裡,只是,有心無力啊。

繡娘無所謂的點點頭。

昨天,三叔的二女兒才來找過她,現在,她正繡的就是季雨的那身衣服,聽說,季家最近會有喜事,所以,一家人都趕著治辦衣物。

「是季潔」

「是季潔」人不對名,聽這名兒,倒是個好名字,看人,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蘇姑,領著繡娘去前頭見季潔,季潔身高,只到繡娘的肩部,卻有兩個繡娘那麼胖,一張臉,長滿了橫臉,猛然一看,還真有些嚇人,臉上的胭脂水粉塗得快要掛不住,扭扭捏捏的樣子,不像大家閨秀,倒像是頂扮成人的大樹。

蘇姑進去忙去了,季潔難得好心情的拉著繡娘的衣袖,「季——呃,繡娘,你快來幫我看看,要拿什麼料子做衣服好,挑什麼花色適合——」沒有一刻停歇,季潔拉著繡娘就要去挑選布料,她恨不得馬上就有合身的衣服裹上身。

繡娘失笑的拉住季潔過於圓滾的身軀。

「三小姐,不要急,先告訴繡娘,這身衣裳,是要穿在怎樣的場合上,繡娘好幫你選選」

「也對」她太心急了,季潔總算是甘願停下來一下了,「三天後,無極堡的人會到哪裡桐城來挑姑娘,聽說是為無極堡的堡主挑選的,大傢伙可都顯神通了,只要無極堡的人挑上,這一輩子就是橫著走也行」

繡娘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季潔,忍住搖頭的衝動。

就算沒有讓無極堡的人挑上,她也可以橫著走了。

「無極堡的堡主?」外界可有不少關於他的流言,聽來都是負面的,繡娘微微皺眉,雖然與親人之間沒有半點親情可言,但是,他們身上,終究還是流著相同的血,「三小姐,聽說無極堡的堡主是個凶殘的人,而且,長得很可怕——」她婉言道,在坊間,聽到的,可遠比季家的多。

誰料到,季潔完全不在意的搖搖手。

「那些都是誤傳,是有人妒忌他才會傳得這麼難聽,無極堡名聲可是響亮的連皇上都要忌上三分」她若成了無極堡的堡主夫人,皇上豈不是也要忌她三分。

越想,季潔越樂。

繡娘無奈搖頭。

各人各選,到頭來真的有什麼,也怪不得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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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5 PM

第一卷 第二章

其實,真正到過無極堡,真正見過無極堡堡主夜魔展狂的人著實不多,只是,江湖傳聞,傳到最後,也成了民間傳聞,大家都在談論這展狂,是何許人也!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個狂妄之徒,前頭再加個夜魔封號,自然不會是什麼好人。

據聞無極堡橫跨兩界,商界和江湖之上——夜魔是江湖中人對他的封號,據聞,江湖上還有一個與他同是「魔」的日魔,一日一月,可謂江湖雙魔。

無極堡在桐城三十里外的鹽城,鹽城一面海背山,以產鹽為主,這鹽業又被展家獨佔,製成官鹽由官府回收,賣給百姓。

不過,又聽說近幾年來,無極堡得到朝廷的允許,可以不經由官府,由無極堡的商號制鹽賣鹽,其中的利潤到底多到什麼程度,也沒有人敢去猜上一猜,無極堡到底有多有錢,大傢伙也沒有個底。

只是知道,展狂的經商手段和他在江湖上的名號一般,絕對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物。

還聽說,展狂身殘,心殘,還有一張鬼臉,小孩看上一眼,便會日日做惡夢,再也無一日好眠,所以,展狂已經年屆三十身邊無妻無妾,更是無子。

這一次,無極堡會到桐城為展狂選妻,選中的女子,自然就是無極堡的堡主夫人,當家主母,如此響噹噹的地位,所有未嫁女子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展家人的到來。

傳聞仍是傳聞,沒有親眼所見,自然做不得真。

大部分的姑娘仍抱執著相當完美的想法,認為,對展狂的傳言,都是一妒忌他的閒言碎語,其實,他就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不然的話,無極堡哪能那般強大呢。展狂簡直是眾家姑娘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選。

他有絕佳的武藝,在江湖上更有危名,他絕對是一個可頂天,可立地的男子漢,保妻護兒,不在話下。

如此夫婿,有才有能,更有財有權,哪能輕易的錯過。

無極堡發出不少的貼子,桐城哪家有未嫁女的幾乎都收到了無極堡的貼子,貼上言明,近期便會到桐城來選女,為展狂選妻。

這等「盛」事,也讓繡娘不得閒。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外表的光鮮亮麗是需要靠包裝出來的,流儀坊可是桐城中最有名的衣坊,所以,家裡有能力的姑娘家可都上流儀坊定衣,還指名讓繡娘親自製作,不管多少銀兩都不再話下。

自然如此,若是真的被選中,展家可是有著金山銀山,到時候,不要說是流儀坊的一件衣裳,就是買下整個流儀坊也綽綽有餘。

「繡娘,你先歇會吧——」蘇姑端上茶水,繡娘卻沒有工夫喝,她的專心專注,旁人看得可心疼了,蘇姑只恨自己沒有那般的好技藝,無法幫得上忙,「或許,我們該推掉一些——」這樣,繡娘就不會太累了。

繡娘抬起,白淨的小臉上,掛著淡淡的疲意,面對蘇姑,她仍甜甜笑著,接過蘇姑遞上的水,小口小口的輕綴著,「咱們流儀坊賣的就是信用,大家信得過,才來咱們流儀坊定衣,沒有關係的,再加加工,應該可以完成的」她已經兩天沒有好好休息了,整日坐著,難有起身走動的機會。

「明日可是最後期限了呀」後天,無極堡的人可就要上桐城來選人了,到時候,定衣可都要送上門去。

纖細白嫩的小手,輕捏著酸澀的後頸,蘇姑一瞧見繡娘這個動作,立刻上前代勞,「繡娘,累壞了身子,別人也不會疼惜,你要好好的愛惜自己才是」

繡娘乖巧的頷首,蘇姑的疼愛,她感受甚深。

「蘇姑,你不要擔心,繡娘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輕握著蘇姑溫暖的手,疲累之際的暖意讓繡娘鼻子直髮酸,她用力的吸吸鼻子才控制住不讓淚珠落下,雙眸,因為這股酸意而泛上瑩色。

「你會嗎?」蘇姑搖頭,她總是這麼說,卻不這麼做,繡娘就是太體諒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受苦,「你也不小了,該懂得為自己打算,聽說這一次,桐城未嫁姑娘都有點到名,其中,自然也有你的名,不妨你也考慮看看,呆在季家,終究不是法子,姑娘家遲早都是要嫁人的,能找到一個好靠山——繡娘,要懂得抓住」依她看,季家所有的姑娘,只有繡娘是最好的。

如果無極堡的人有眼有珠,選上的一定是繡娘。

因為,繡娘不止是季家最好的,也是桐城最好的姑娘,誰也比不上。

嫁人?

抓住機會?

蘇姑的話兒讓繡娘聽得茫茫然,從阿爹帶著阿娘離開之後,她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有天會成親,阿爹太愛阿娘,愛到,寧願捨棄她一人,讓她面對這樣的生活,那時,她才六歲——

她不怪誰。

不怪阿爹,更不怪阿娘,也不想怪季家。

阿娘生前最疼愛的就是她,阿爹愛阿娘沒有錯,季家人的現實更沒有錯,阿爹的深情,只牽繫在阿娘的身上,所以,當阿娘一旦離開,阿爹再也沒有可以支撐的力氣。強留下,只會更加的痛苦。

那種苦,或許,生不如死。

她不想看到阿爹痛苦,她寧願自己痛苦。

漸漸長大之後,她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的情感都如阿爹對阿娘那般深情,至少,在季家,在桐城,她就沒有看過一個。

阿爹的話,她雖然不信,卻一直記在心裡。

如果,有一天,她真有遇到了那一個人,或許,她會嫁。如果沒有遇到,她寧願孑然一身,她有手藝,可以做活計,就算離開了季家,以她現在的能耐,也不怕養不活自己,她要求的不多,真的不多。

她是季雪,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姓季,名雪,只知道,她是流儀坊的繡娘。

如果真的要嫁人,她會等,等到那個屬於她的人出現。如果,她窮極一生都遇到那個人,那個如同阿爹對阿娘一般的那個從,她寧願終生不嫁。



第一卷 第三章

無極堡的人進入桐城選人的這一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眾家姑娘仰首期盼。一般姑娘家十六七歲便已嫁入他人家,再大一些,也不會過了十八歲,就年齡上而言,二十八歲的展狂,實在是大了些。

不過——

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年紀,這個時代,男人與女人,仍是無法保持平等的地位,所以,二十八歲的展狂,年紀不大,有些人,嫁入夫家,才知曉,丈夫比自己大上三四十歲,甚至更多,女子沒有選擇丈夫的權力。

除非是家世良好,父母疼寵,才有此特權。

無極堡的富有,展狂的盛名,因為沒有人見到過真正的展狂,姑娘們心中,依著無極堡的背影和武林中響亮的名號,已經偷偷的勾勒出屬於展狂的樣子。

高大英偉,冷峻非常,一雙厲眼,能讓人自動自發的屈於他之下,不敢嘗試抬頭反抗。他有著絕佳的能耐,這一點,光看無極堡的地位就知道。

他有一身好武功,若是時日得閒,夫妻二人,可以同游江湖,做一對人人稱羨的夫妻。

桐城姑娘心中都有一個美好的夢想。

這個夢想,隨著無極堡的到來,而更加的接近於現實。

只要運氣好一些,她們就可以抓住這個夢,實現這個夢,然後,成為人人羨慕的對像。

這一日,桐城最重要的事,便是迎接無極堡的人。

家裡沒有待嫁閨女的人也不妨在一旁小瞧個熱鬧。

也有人,專門等著與無極堡的人攀攀關係,套套近乎,只要一點點的牽扯,往後,就能受用不盡。

試問,誰敢不給無極堡的面子。

連著幾日忙得脫不開身的繡娘,連眼兒都快要艱澀的睜不開,所有的定衣,都如期完成,這一刻,也都穿在那些姑娘的身上,再過不久,她們便能穿著身上的衣裳,去參加「選美」活動了。

繡娘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累得在不斷的叫囂著,快要散架了,之前蘇姑所提的,她現在一點想法都沒有。

不管無極堡是多麼厚實的後山,她現在,完全沒有力氣去靠。

「繡娘,你要去哪?」

「回季家」頭一回,是蘇姑,繡娘揚起累疲的笑,「蘇姑,明天我不過來了」

「也好」蘇姑並沒有反對,只是有些擔心,「累了就在這兒先休息一會,等到不那麼累了再回季家」看她嬌小的身子骨,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流儀坊不止有繡娘一個人會做衣挑布,不過——會上流儀坊的人,大多都指定由繡娘親自做衣。

其他人所做,只能掛在坊裡直接買賣的成衣。

「不了,我還是回去」繡娘搖頭,她天性心軟,拒絕不了別人的要求,要是她呆在流儀坊,呆會有人上門來要求她做定衣,她是無法拒絕的。

累成這樣,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勉強自己了。

蘇姑說的沒有錯,她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如果,累倒的話,可沒有人會有功夫特意來照顧她。蘇姑很疼她,可是,蘇姑有更多的事情要忙,流儀坊,還有家裡,蘇姑有二兒一女都需要她去照顧。

蘇姑丈夫早年病死,她也是一個女人兒在外拋頭露面,如果可以,誰也不想忙死,累死自己。

回到了季家,繡娘走得是後門,她居住的也是與僕人一處的院落之中,平日裡,季家的人是不大會想起季家還有個季雪。

只有在流儀坊的時候,才會想起,繡娘是屬於季家的。

想想,其實挺可悲的呢。

「繡娘,要不要到廚房給你端些吃的來」季府的丫環立蓉看著繡娘有些蒼白的小臉,很是擔心。

立蓉的下人房與繡娘僅有一牆之隔。

她們之間唯一的區別,就是繡娘獨住一間,其他的下人房都是兩人或四人一間不等。

「也好——」繡娘輕笑的撫著自己扁平的肚子,太餓,有時候,餓過頭了也就沒有什麼感覺。

現在有人提起,才知道,自己忽視肚子太久,久到,它已經懶得跟她抗議了。

繡娘跟著立蓉一起到了廚房,才知道,廚房裡正在忙著,聽說,無極堡的人已經到了季家,季家人可是花了大本錢,要好好的招待這些貴客,言明廚房不能有半點虧待,不然,吃不了兜著走。

廚房管事佟大娘可是急得不得了。

「立蓉你來了,快——客人已經在前廳,花廳已經準備妥當,你去準備茶點——」,立蓉才剛到,還沒有停下來,就被佟大娘叫去做事了。

佟大娘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丈夫佟大叔是季家的管事,夫妻兩人在佟家做事已經八年,是季安離開季府之後,由季家老大引進季府的。

所以,對繡娘,她也沒怎麼看在眼裡。

繡娘在季家可是連個下人都不如呢。

「繡娘,你在也好,不要走,留下來幫忙」大嗓門一聲呼,讓繡娘想悄悄離開的嬌小身子,停在當前。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撫向扁平的肚子。

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她苦笑——不僅沒有如願填飽肚子,還要再去賣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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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6 PM

第一卷 第四章

季家有五位待嫁之女可供選擇,可謂大家,所以,無極堡的人會上季家,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該說,是意料之中的事。

季家大伯有三女未嫁,季家三叔有二女未嫁,這五個之中,若有一個被選中,季家可就不會再走下坡,而是一路上坡,無人能擋,至少,在桐城之中,可以獨佔鰲頭,沒有人可以比。

無極堡來的是三個男人,一個年過五十,自稱展狂的叔叔,一個年約二十,聽說是展狂的弟弟,還有一個是展狂的貼身隨侍。

「三位花廳請,今日三位到坊季府可是蓬蓽生輝,季某令人準備了些好酒好菜,咱們一同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季某三女和季某三弟的二女都會列位,到時候,三位不妨好好的挑選挑選——」季家大伯,季通權滿臉堆笑,只可惜,那圓餅一樣的臉,讓人看在眼裡,倒成了哭。

那三人,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除了那個自稱為展狂弟弟的男人稍微緩和一些,這緩和也只是相對於其他兩人而言。

臉上,仍是沒有什麼喜惡。

一行人,移駕到了花廳,桌上已經備好了菜,後頭還在繼續有菜上桌,桌上的菜色,果然如季通權所言,是好酒好菜。

色香味俱全,光是聞聞,就夠讓人覺得一定是美味佳餚,口水直流。

繡娘就是這樣的心情。

肚子原本就餓著,她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的是什麼了,蘇姑有送,她也會忘了吃。手上端著的菜色可是花了大本錢的,味兒甜美的讓人可以直接把盤子也吞下肚,繡娘深深的吸了口氣,口腔之中泌出的口水還真不在少數。

她苦笑了一下,用力的忍住。

外頭招呼的可是貴客,不然,她還真想把手上的菜餚端進房裡填自己的五臟廟了呢。

拐過一道又一道的迴廊,總算花廳在望,還未進入,便已先聽到聲響。

「這是季某大女兒季菲,二女兒季雲,三女兒季潔——」,是大伯的聲音。

「小女季霜和季雨——」是三叔的聲音。

當然,還不忘將自己女兒身上僅有的優點誇大無數倍的告訴對方,意思可明顯著呢,他的女兒才是最棒的。

可惜——

兩兄弟的女兒加起來有五個那麼多,展狂應該只要一個吧,或許——要的更多,男人不都習慣三妻四妾的嗎?

季家大伯和三叔可不是只有一個妻子,登記在案的就有好些個,還有那個暗地裡的就更不要數了。

之後,有一個聽不出心思的聲音,開口詢問。

「季菲小姐今年多大?」

「小女子今年雙九年華」嬌羞的聲音,配上有些粗的嗓音,著實聽來古怪。

季菲實際上,已經十九了,不過對外宣稱仍是十八歲,因為年齡太大還待字閨中,可不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季家大小姐芳齡一十九,完全與季潔長得一個樣,事實上,季通權的三個女兒都承下了他的身材和樣貌。

相對而言,季家三叔的二個女兒就稱頭的多了,只不過,兩人的性子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一副全天下人都是他們家奴才的高高在上樣,誰娶她們為妻,可真是上輩子積了不少的「德」否則的話,還沒有這樣的大好機會呢。

繡娘凝著盤中熱氣越來越少的美食,從廚房到花廳原就有些路,到了這裡,也不會是熱騰騰的了,她不能再站下去了。

用力的咬了咬牙,打了打氣,深吸一口氣——

肚子的餓和連日來的累,差點讓她站不穩,送完這盤菜,她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這道是油淋雪魚——」菜,上了桌,她,也報了菜名,放下——離開。

這原是所有的動作。

只是——

季雨見不得她的出現,腳一伸,讓後退的繡娘當場跌倒在地,連日來的疲累和肚子的餓,頭暈暈的,直接沉入了夢鄉。

意識消失之前,繡娘只是心中輕喃,怪不得她啊——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然後離開。

季雨一看到繡娘暈倒在地,登時火冒三丈,腳一抬,不客氣的踢了繡娘一腳,當然,這等動作,並沒有讓無極堡的人錯過。

「繡娘——」站在一旁從頭看到尾就是不敢出聲的立蓉驚叫著上前扶起繡娘,用力的拍打著她的臉,希望她能快點醒來,「你沒事吧」都怪她,要是她不叫繡娘去廚房找吃的就好了,繡娘也不需要幫忙送菜,還要受氣。

「還不快扶下去」季通權臉一黑,低斥一聲。

真是見鬼,佟大娘是怎麼做事的,會讓繡娘這丫頭跑到這裡來,要是讓無極堡的人知道季家還有一位待嫁之女沒有一起上桌列位,豈不是得罪了他們。

「是——」立蓉費盡了力,才把繡娘扶起,一旁的丫環下人,很想幫忙,但是,礙於主人在場,繡娘又不得寵,所以,遲遲不敢出手幫忙。

有人,冷眼看著。

繡娘迷迷糊糊的被扶起,頭好重,很暈,讓她一時半會壓根無法分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還不快走」季家三叔聲音更大了。

繡娘嬌小的身子骨一震,迷糊的眼看了立蓉一眼,臉上露出蒼白的笑,「是,三叔」然後,她全身力量都依在立蓉身上,才出得了花廳。

「她是誰?」

「呃——」

「在下聽聞她喚你為三叔?」

「是——是這樣的——」季家三叔硬著頭皮,看了大哥一眼,再看看坐在面前的三個人,他們的表情,可不是一般的嚴正,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季家三叔,打算說實話,反正繡娘那丫頭也比不上他的兩個女兒,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無所謂,再說了,季家的家事,他們也沒有必要去管。「他是我二哥季安的女兒季雪」

三人,交換了一記眼色。

「是是是——剛剛只是小插曲,來來來,再不吃,這飯菜,可就涼了」季通權立刻轉移話題,招呼著。

三人沒有再開口,接下來的時間,也沒有再詢問什麼話題,臨走之前,才留下決定。

「七日之後,我們來迎人」

話是留下了,季家上上下下都身處一片喜氣之中。

一家人高興過頭都忘記問清楚,季家堡要迎的是誰?老大的女兒還是老三的女兒,或者,五個都娶回去。

至於娶幾個,季家兩兄弟可是一點都不在意。

最好是全娶回去,只要一個得寵,他們季家就受用無窮了。



第一卷 第五章

一夜之間,繡娘發現自己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改變。

昨天還是好好的,季家上上下下為了準備季家姑娘大婚之事,而忙得抽不開身,不管是季家的哪位姑娘大婚,被無極堡選中,那就是無上的好事。

所以,季家大伯和季家三叔索性讓繡娘連流儀坊也不要上了,乾脆就留在季家幫忙,反正這等大事也不嫌人多。

繡娘也很為眾家姐姐高興,不管哪一個中選,不管無極堡上門來娶的是大伯的女兒還是三叔的女兒,到頭來還是季家的女兒。而且,她們也心甘情願被無極堡選上,沒有半絲的勉強,相信就算到了無極堡見識到展狂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不至於有後悔,懊惱的情緒出現。

畢竟,她們較中意的可是展家的影響力和展夫人的名號。

無極堡說定的日期,整個桐城都沉於一片的歡樂氣氛之中,難得季家肯為了這等喜事辦起三天的流水席,想吃的儘管吃,叫到肚脹,腹洩都沒有問題。

雖然,大夥兒一時半會很難想透,無極堡的人到底是什麼眼光,挑來挑去怎麼就挑著了季家的女兒了。要說好姑娘,桐城可是到處都是,季家除了稍微有錢那麼一點點,季家那幾個女兒,實在是不怎麼樣。

不明白無極堡那是什麼眼光,不過,無極堡可不是小門小戶,跟季家打好關係,也就是間接的跟無極堡打好關係,這麼重要的事,桐城從商的可不會錯過這等大好機會,所以,禮拚命的往季府送,季家大伯和季家三叔,只差沒有笑掉了牙。

接禮接得手軟。

「恭喜恭喜,季大爺,季三爺,無極堡的人可是馬上過來迎親了,到時候,季家就是無極堡的親家,到時候,季大爺和季三爺可別忘了咱們桐城這些老友啊」客氣的話,確實挺客氣的,只是——「老友」二字可是言過其實了,有些,也只不過是點頭之交,有些,在商場上,更是爭得你死我活,最熟的那些,也不過是一些酒肉朋友罷了,至於更多,就沒有了。

「哪裡,哪裡——」季家大伯季通權笑瞇了眼,不細看,還真的看不出眼長在哪兒了呢。

「咱們季家可不是不講人情味的人家」季家三叔,笑得有禮,只是,心裡想的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到時候,季家可是無極堡的親家,在桐城裡橫著走就可以。

以前打壓過季家的人,他們一定會「不客氣」的打壓回去。

「大老爺,三老爺,無極堡的迎親隊來了」管事慌慌張張的跑進來,眾人一回頭,見到的,正是說完這句話,人已投於地的管事。

「來了就來了,慌什麼慌——」,季家大爺低喝一聲,真是沒半點見識,這點小事就夠讓他慌成這個樣。

「可是——可是——」,管事慌張的從地上起來,「可是——還不知道是迎哪位小姐啊」花轎只有一頂,新娘卻只有五個。

五個啊,要怎麼分。

「先請無極堡的迎親隊伍稍做歇息,看他們要去迎哪個,就將哪位小姐帶出來」

「是」

管事離開。

眾人抿唇,剛剛是道過賀了,現在,是看熱鬧的時候。

季家五女,紛紛穿上嫁人,等的就是無極堡的人來選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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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7 PM

第一卷 第六章

「季菲、季雲、季潔、季霜、季雨——請問無極堡是要哪一位嫁於展大堡主?」季通權笑嘻嘻的,異常獻媚的哈上前去,他有三位女兒,得標的可能,自然是比三弟更多。

「是啊是啊,她們可都準備好了,若是展大堡主需要一併納妾的話,也可從她們之前選一或幾個送往無極堡」季三爺簡直就是要賣女兒。

無極堡的管事冷漠的看了兩兄弟一眼,也沒有將那些名字聽進耳裡。

「咱們無極堡要迎的是季安之女季雪」

冷然的聲音裡,含著是不容錯辯的堅定,他們做的決定,誰也不能改。無極堡的人同來冷冷冰冰的像是從冰庫裡面養出來的。

「季——季——季——」季通權震驚的快要暈了。

季三爺則是膛大了眼,兩隻眼珠只差沒有當場落了地。

季雪?

「誰是季雪?」有些對季家不是很熟人,面面相視,什麼時候,季家有這麼一個人了?季家不是只有五個女兒嘛。

「季雪就是流儀坊的繡娘」

有人這麼一解釋,眾人可全都知道了。

「什麼?堂堂季家的小姐到流儀坊去幫忙做事,人家只不過是走了爹也還是季家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是啊是啊,真是太過份了」

一時之間,所有的言語,皆不利於季家。

季通權哪裡還能顧得了這麼多,直想上前揪著無極堡管事的衣袖,哪知,連對方的衣袖都還沒有碰到,就被一陣風給直接推得遠遠的。

「管——管——管事,您剛剛說的是誰?」

「季雪」

季雪,季雪——真的是那個臭丫頭,為什麼,為什麼是她。季通權握緊了手,咬緊了牙,季安走了,他為什麼不把這丫頭一塊帶走,留在這裡壞他的事。

真是該死。

只是出現一面罷了,就壞了他的好事,搶了他女兒們機會。季雪,你這臭丫頭。

「來人——」無極堡管事一聲喝。

「是」

「立刻去瞧瞧季姑娘有沒有準備好,若是已準備妥當,請季姑娘立刻上轎」

「是」

一眨眼,有人來,也有人去,連管事大人也不見人影了,季家兄弟倆,茫茫然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活生生的成了木頭人。

原想來攀交情的人,紛紛搖頭,若是對方娶的是季雪,依這些年來,季家對季雪所做的事情,季雪會幫他們才怪。

如果連季家自己都得不到任何好處,那麼,更不要說是其他人了,就算攀得再高,也沒有一點好處,不如,看看熱鬧。

季家準備的可是豪華嫁妝,這會,不都落到季雪頭上了嘛。

不過,也該她所得,繡娘這些年,可為流儀坊出了不少的力呢。

「繡娘,繡娘,不好了——」,立蓉匆匆忙忙的跑向後院,繡娘正忙裡偷閒,在屋裡休息呢,聽說無極堡的迎親隊已經上了門,所有該準備的東西也準備的差不多了,至於其他的,也輪不到她出面。

自然有更具份量的人在前面撐著。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端著水的手,放了下來,一口水還沒有喝進口,立蓉就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了。

立蓉抱著肚子,進了房,臉上,有些發白,大概是跑得太急了。

繡娘扶著她在一旁先坐著。

「別急,先休息一下,把氣喘勻了」水,遞了過去,立蓉接過喝了一口,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幾口氣之後,才用力的鬆了口氣,「繡娘,不好了,不好了」一回神,又抓著繡娘的手不放。

「到底怎麼了」

「無極堡的人來迎親了」

繡娘頷首,這事兒,她知道啊,就是因為無極堡的人已經上門來迎親了,所以,她才會回屋裡先休息啊。之後還有三天的流水席要忙呢。

流儀坊得過些日子再去了,大伯和三叔,可把這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很好啊,他們要迎的是哪位,是大伯的女兒還是三叔的女兒?」不管是誰,她能做的就是送上祝福而已。

「都不是了——」

都不是?

那季家沒有第六個女兒了呀,還是說,無極堡的人表錯了情,加上季家的人會錯了意,那這事兒不是成了一場鬧劇了嗎?

季家以後在桐城的臉色可怎麼掛得住。

一想到此,繡娘也有些擔憂了。

為了季家。

「是季雪」納納的,一字一字,立蓉說了出來。

季雪——

幸好,也是姓季的,不過,這名兒怎麼這麼耳熟呢,繡娘的秀眉鎖得更深了。「季雪,是誰的女兒?」

「是季安的女兒」立蓉開始翻白眼了,哪有人連自己的名兒也忘記的,季家人真是太過份了,繡娘繡娘的叫,在季家又沒有什麼地位,讓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爹——」,驚呼一聲,繡娘終於想起來了,「老天,季雪——季——」是她?為什麼是她?「立蓉,你沒有聽錯吧」最好是聽錯了,立蓉是跟她鬧著玩兒的。

「沒有錯,還是無極堡的人親自說的,繡娘,你就要嫁人了——」,立蓉好不捨,繡娘沒有架子,性子又和氣,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在季家,她連想都沒有想過會碰到這麼好的一位小姐,現在,小姐要嫁人了。

「我不要嫁」繡娘搖頭。

「不嫁不行啊」

「為什麼?」她連自己決定要不要嫁人的權力都沒有了嗎?現在,她並不欠季家什麼。她不想嫁人,這輩子都不想嫁人。

「對方可是無極堡的人啊」

「……」

無極堡,意味著權勢,財勢都比季家更強,更富,季家是得罪不起無極堡的人的,現在,她不嫁的話,季家也容不下她了。

季家早就容不下她,她不在乎,但是,無極堡會因此而惱羞成怒,至季家於死地嗎?她不敢賭,這可是爹曾經辛苦打拼過的季家,她怎麼忍心——



第一卷 第七章

她仍是妥協了,不是為了季家,至少,不是為了現在季家裡的任何一個人,她為的,是帶走阿娘卻留下了她的深情阿爹。

季家,是阿爹的根,當時,她年紀雖小,這些年來,也成長了不少,季家,到爹這一代,成為桐城的話題。

她無法自私的舍下季家,一個人離開,讓無極堡的人顏面無存。有權有勢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臉面。

誰讓他們丟臉,結果都不會太好。

也好——

繡娘只得自我安慰,到了展家,無論生活怎樣,至少,與季家脫離了關係,到了展家之後,無論她要做什麼,都與季家無關。

如果,到時候展家真的容不下她,她哪兒都好走,到時,便可以無牽無掛的離開。

大紅的花轎早在季家門前等候,無極堡的管事亦親自來關說,吉時已過,不過,無極堡的人,壓根就不在意什麼吉不吉時,這些世俗禮節,無極堡的人,向來看得淡。

一襲嫁衣,是季家五姐妹其中一個的,繡娘也不知道無極堡的管事,找誰要了這身嫁衣,有些大,不過,圖的是喜氣的滿身紅。

立蓉為她裝扮,大伯和三叔雖然心裡氣極,這個時候,也在她的耳前耳後說著好話。

「雪兒,到了無極堡可別忘了咱們季家,這裡終歸是你的娘家」

「是啊,雪兒,咱們季家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流儀坊又沒了你去坐鎮,往後,咱們可全靠無極堡的關係了」

大伯、三叔,笑嘻嘻的一臉慈祥樣,繡娘只是靜靜的端坐著讓立蓉為她梳發,雪兒啊——這個遺忘了太久的名字,以前,他們也曾喚她繡娘,這會兒,倒是記起了她的名。不過,親人終歸是親人,她無法狠心的置之不理。

「繡娘明白,只是,繡娘能做的並不多」無極堡是何等的光鮮,有權有勢,且是個大家族,就算她是嫁於展狂為妻,名義上是無極堡的堡主夫人,但是——天知道,到時候到了無極堡到底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只要記得季家就好」

只要記得季家就好啊!

她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記住季家,沒有吵,沒有鬧,只是任性的要求讓立蓉與她一同前往無極堡。

沒有猶凝,季家大伯和三叔立刻讓立蓉做為繡娘的陪嫁丫環,一起前往無極堡。

這是繡娘心中所願,亦是立蓉所提。

默默的上了花轎,沒有新郎親迎,繡娘亦不在意,如果,她這輩子都遇不到,如同阿爹對待阿娘那般深情的男子。

那麼,嫁給誰和迎親過程如何,顯得並不重要。

桐城到鹽城並不遠,二天的時間便能到,且是以迎親隊伍的速度,幾十里路,快馬的話,一天可以來回好幾趟呢。

一路搖搖晃晃,所幸有立蓉在轎子裡陪著她閒聊,時間過得還算快。

否則的話,哪怕是二天的路程也會讓人吃不消。

無極堡的人,多半是少言的。

禍從口出,不說話,便不會犯錯,便不會得罪人。

「繡娘,咱們已經進了鹽城」立蓉在轎子邊上走著,向轎子裡的人兒,說明外頭她所看不到的一切。一進鹽城,管事便讓立蓉下了轎步行跟隨。

「管事有說還要多久才到無極堡嗎?」

「大概再半個時辰就到了」

「哦」心裡的思緒,有些複雜,鬆了一口氣,因為不需要再坐轎子了,鬆口氣之餘,心又被高高的提了起來,無極堡,之於她,太過陌生,陌生到,在那個地方,她只認識立蓉一人。

無極堡的人淡漠,不愛言語,她真的好擔心會與他們相處的不溶恰。

半個時辰後,迎親隊伍到了無極堡,無極堡位於鹽城無極山上,以山為名。

「新娘到——」外頭,有人高呼一聲。

耳畔,響起的是炮竹之聲,有些驚心。

繡娘的眼,直視前方,紅紗遮住了視線,有人,將她牽出了轎,是喜娘。

「拜天地——」又是高呼一聲,繡娘被牽著,走到一處堂前,才停下,她的手,一左一右,分別讓喜娘和立蓉牽扶著,扶著立蓉的小手稍稍緊握,為自己無底的心,注上一絲勇氣,她已經踏上無極堡,將面對的是全新的人生。

陌生的家人,陌生的夫婿,陌生的環境,一切的一切,之於她,全然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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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7 PM

第一卷 第八章

奇怪的是,「拜天地」的高呼之後,便沒有了下文,一陣沉默之後,緊接著而來的是便是一陣的交頭接耳,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繡娘聽得滿耳。

「堡主呢?怎麼這個時候還不見人影?」

「堡主壓根就不知道今兒個明他成親的大日子,之前沒有人知會他」

「那怎麼辦?堡主不來,新娘子也已經到了,這個樣子,新娘子要跟誰拜堂」

「不如就直接送進洞房得了」

直接送進洞房?

繡娘聽得想笑,心裡,卻也有著濃濃的悲哀,原來,對方連要娶妻的事兒都不知道,不是展狂要娶她,要娶她的人,無極堡。

她沒有丈夫呢——

紅紗下的綾唇,扯出一個弧度,繡娘自嘲的低下了頭。

「繡娘,你別聽他們胡說」立蓉在一旁著急的勸說著,她看得見,更清楚他們說的是事實,整個堂上,沒有半個長得像新郎的男人。

這會,繡娘是要跟誰成親。

喜堂之上,無喜可言,新娘一人,立於堂前,一旁高堂靜坐,數一數,少說也有三個,皆為女流,一雙雙細目直凝著新娘,緊繃的臉,無半絲和善可言,立蓉看得心驚,這展家,豈是說嫁就能嫁的地方。

嫁進了這裡,繡娘豈不是比在季家還要受苦?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進進,出出——

「找到堡主沒有?」

「沒有——」

「繼續找」

「是——」

或許,無極堡的堡主有上天入地之能,所以,找了大半天,還是沒有尋著他的人影,人,來來回回,繡娘兩腳站得發酸,最後,仍是一句,「直接送入洞房」了事,她的婚禮,便是如此完成,沒有待嫁之喜,展家亦無迎親之喜,喜娘在她的耳畔一直的嘮叨著。

她的存在,就是為展狂生得一男半女以傳香火,不具備其他作用。

她甚至不被承認是無極堡的堡主夫人,哪怕,她已經嫁給了展狂,哪怕,展狂身邊沒有太多的女人存在與她爭位——

人潮散盡,房內,僅剩繡娘和立蓉。

她,靜坐床前,屋裡,盡有些陰冷。

「立蓉,把門和窗關上好嗎?有些冷」

立蓉納悶的看了看四周,門和窗關得好好的,「繡娘——」,她坐於繡娘身邊,「門和窗都關著呢,這冷跟外頭的風沒有多大的關係,無極堡就是這麼陰風陣陣,你都不曉得,那幫子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和善」就是女人,看起來也是陰沉且冷淡。

讓人不適應極了。

「哦——」淡淡的輕應了一聲,繡娘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他們都走了嗎」

「走遠了」

走遠了就好。

繡娘伸出纖細小手,拿下頭紗,立蓉也不阻攔,展家無禮在先,她們也不需要去死守禮教。

遮於眼的障礙物一消失,繡娘鬆了口氣。

還是這樣舒服些。

「立蓉,你先去休息吧」

「那你呢?」立蓉擔心。

繡娘搖頭,無極堡展狂的名號,她多少有耳聞,之前,或許以為會有些誤傳,但是,現在她身處無極堡內,所見所聞,也夠讓她清楚,無極堡不是什麼好地方,這裡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相處的。

也許,展狂正如外界所言也不一定呢。

「我再等會,要是累了,會先睡下的」喜娘也退下了,沒有人再要求她非得做什麼,如果往後無極堡的人可以不管她,在無極堡中有一塊獨屬於她自己的天地,這樣就足夠了,她的要求,其實真的不多呢。

立蓉心疼的看著繡娘臉上的笑,她知道,繡娘是在安撫她,可是,現在最需要安撫的是繡娘啊,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心中,該有多麼的恐慌。

「我留下來陪陪你」

「不用的」她是很想讓立蓉留下來陪她的,可是,這裡不是季家,這裡是無極堡,這裡有著她們所不熟悉的規矩,若是呆會展狂被找回來,一入內,發現立蓉還在,萬一牽怒,該如何是好。

「你先去睡吧,今天,你也累了」

「我不要累的——」

「我想睡了」圓溜的眼兒,眨著睡意,她確實累了。

立蓉只好點頭,離開。

立蓉一離開,屋裡,立刻沉於一片寂靜當中,除了她的呼吸和心跳之外,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好靜,好冷——

這個屋子好大。

繡娘用力的眨眨眼,眨掉溜出來的睡意,站起身,嬌小的身子,仍裹著不大合身的嫁衣,提著裙擺,她開始細細的打量屋裡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角落——如果,這裡會是她以後生活的地方,她該好好的去習慣適應它,而不是害怕。

一味的懼怕,只會讓她的日子更難過。

她沒有爹娘可以靠,也沒有所謂的娘家可以回,如今,她能靠的也不過是自己罷了。

纖細的小手,以極溫柔的力道,輕撫過屋內的每一處,看在眼裡,深深的記掛在心裡,看得興起時,還會用小手在上頭刻上無形的二個字——繡娘。

「以後,請多多關照哦」她小小聲的說著,粉嫩的小臉上,掛著些許疲意,卻仍是漾滿了溫柔,小臉,貼上軟軟的綿被,閉著眼兒,輕輕的磨擦著,舒服的感覺,讓她輕輕歎息出聲。

太過沉迷於與其他東西交流,她,忽視了其他,門,開了,無聲且無息,一道黑影,入了房,屋內的喜燭似乎也無法照亮他的臉。

黑影,已極快,極詭異的速度,移至繡娘身後,一雙冷情的眼,盯著她幼稚的舉動。

依在綿被上的小人兒,總算是歎息夠了,再磨蹭幾下才甘願起身,「他盡然不願回來,我只好先睡了」喃喃低語著,不知何時,她有了這個不為人知的小習慣。

嬌小的身子,離開了綿被,站起了身,一回頭,卻被身後的黑影,嚇得傻怔怔的立著,小嘴兒張得大大的。

繡娘此刻的腦海裡只裝得下一個字——鬼!



第一卷 第九章

黑呼呼的一團人影,直直的立在繡娘的面前,呆呆的,怔怔的——她的眼中,腦海中,只餘下一片空白,再也容不下其他。

「你不該嫁進無極堡」黑呼呼的一團,會說話,冰冷的像利箭一般,射向繡娘,她還來不及回神,黑影便粗魯的抱起她,往床上一丟,然後,直直的壓上了她的身,很沉,很重,他的身體有些冰,他的呼吸卻是熱得。

他是鬼——

還是人?

他為什麼要說那麼奇怪的話,不管她該不該嫁進無極堡,可是,她已經嫁進來了,她沒得選擇不是嗎?

是無極堡的人選擇了她,不是她選擇了無極堡。

「啊——」突如其來的痛,撕扯著她嬌弱的身軀,「好痛——好痛,你走開——走開——」,破碎的言語,輕得連她自己都快要聽不到了。

黑影沒有如她所願的離開。

這陣痛,讓繡娘回過了神,喜房之內,花燭一滅,那是不吉利的——

趴在她身上的黑影,是個男人,是她的丈夫——無極堡的主人,展狂。

他出現了——

可是,繡娘多麼希望,他不要出現。

「閉嘴,這是你該受的」

她該受的?

她到底是欠誰的了?為什麼這樣的痛,是她該受的。

「你走開——走開——」柔嫩的小手,微不足道的力道,在男人的身上,起不了一點作用,「嗚嗚——好痛,你走開——」

「過了今晚,我會走開」冷冰冰的言語,沒有半點感情,如同他的動作,不含半點柔情。新房之內,有的是彼此的喘息聲和斷斷續續的哭聲,及——罵聲。

繡娘以為,她全身已經散架了,日正當空,才睜開了眼,澀澀的有些刺痛,她哭了一個晚上,叫了一個晚上,那個男人就是不放過她,她已經不記得他要過她幾次,只知道,最後,她累暈過去了。

沉入黑暗,所有的一切才消失。

拖著疼痛不已的身體,勉強的想要下床,結果,雙腿一軟,跌落了地,身上青青紫紫是展狂沒有半絲柔情的證據。

瞧瞧她,把自己置於什麼樣的狀況之中。

門,被推開。

門外等候許久的立蓉聽到了裡頭的聲響,才著急的推門而進,一看繡娘跌落在地,立刻著急的上前扶她起來,看到繡娘身上的青青紫紫,立蓉一急,眼淚頓時落了下來,「繡娘,你受苦了」

吸吸鼻子,繡娘臉上漾出一抹笑。

「沒有關係的」這是為人妻該過的一關,只不過,她比其他人更加的「幸運」一些,得到丈夫如此的「眷顧」罷了。「他說過了,以後都不會再出現」

如果夜夜都那麼可怕,她相信自己不出三天,就會死在無極堡內了。

「繡娘,這些苦不該你受的」立蓉激動的環抱著繡娘,她沒有親人已經夠可憐了,在季家也不好過,結果,到了無極堡,更讓她的日子過得苦難。

「沒事的」繡娘安慰她,「只要咱們不犯錯,日子不會太難過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好不好?」繡娘可憐兮兮的眨巴著眼兒,「我身上好酸,你能不能幫我提些水來,我想泡一泡」現在,靠她自己是提不起水來了,事實上,她快要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擦了擦淚,立蓉立刻起身,扶起繡娘坐上了床,讓她再度躺回床上,「需要一點時間,你再休息一下,閉會眼,水準備好了,我再叫你」

「嗯」唇兒邊上,揚起的是無比幸福的笑,她並不孤單不是嗎?至少,身邊還有一個好朋友會關心她,至少——還有人會關心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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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8 PM

第一卷 第十章

一夜惡夢,繡娘只識得一個影子,連展狂是何模樣仍是半點不知曉。

日上三竿才起,無人責怪,繡娘心中剛想感謝無極堡中長輩的疼惜,緊接而來的,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夫人——幾位主子請你到無尚堂去,有事要交代」陌生的丫環,留下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沒有過多的交代,繡娘和立蓉互視一眼,長輩召見,她不得不去,在嫁進無極堡之前,她並不清楚無極堡到底有多少人,民間傳聞亦少得可憐,傳得多的,只有無極堡主展狂的凶,和狠。

不管是江湖上還是商場上都是吃人不吐骨頭,只是奇怪,仍是有人與無極堡合作。

「她這是什麼態度?明明就不把咱們放在眼裡」立蓉氣呼呼的看著那名丫環已經走遠的背影,咒罵的話,唯有空氣聽見,那人聽不見。

繡娘還沒有答話呢,那丫頭就自己走了。

真是沒有規矩,無極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沒事的——」沐完浴,換上乾淨衣裳的繡娘渾身上下雖然仍有些酸痛,較之先前,已經好太多了,她失笑的看著立蓉氣怒不已,她不像立蓉,不大容易讓自己時時刻刻處於氣惱的狀況之下,大概,從娘去世,爹帶著娘離開的那一刻起,小小的她,就已經懂得了自己的處境,她沒有什麼立場,對他人發火。

修身養性亦以為靜,平心靜氣就好了,這無極是龍潭虎穴也好,她只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抓到把柄可以來數落她,那麼,生活,只會與在季家之時一樣。

她不哀,不怨,她不懶,不嬌,不管任何事,她可以自己動手。

她是季雪——亦是繡娘,她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

「繡娘,你要面對的是展家的人哎,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擔心?

秀眉,微微一皺,她當然擔心。

快要扭成一團的小手,洩露了她的擔憂,她還小,才十六,人情世故所懂有限,加之展家不是一般尋常家庭,她完全無法想像,將要如何與他們相處。

立蓉看在眼裡,用力拍自己的腦袋,「啊,對不起,繡娘,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都怪我多嘴多舌的沒有一點遮攔,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好啊——」揚唇,輕輕一笑,仍是有些勉強。

展家的人數不少,目前,展狂是無極堡的主人,展狂之父展中義過世已久,母親長年禮佛早已不問世事,只不過,展中義不止有一個妻子,他生前所娶三妻四妾,總有七個,子女五人,展狂為首,接下來是二子展厲,三子展嘯,四女展蓉,五女展妍,都不是同一個母親所出。

繡娘所要見的自然不僅僅是展家的小輩,最重要的是展家的長輩,展中義有四個哥哥,二姐一妹,目前都居於無極堡之內。

上次上桐城為展狂選妻的就是展中義的二哥,展狂的二叔,展中元,和展狂的三弟展嘯,及無極堡的總管展伯。

這些事,全都是瞞著展狂進行的。

「繡娘見過大家——」有些怯怯的立在無尚堂中,嬌小的身子,看起來單薄極了,一旁的立蓉,始終扶著繡娘的手臂,支撐著她站住,無尚堂中已經坐滿了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在,唯一缺的那一個,大概就是無極堡的主人展狂了。

「繡娘?二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娶回來的是季家的女兒,季家女兒中有這麼個名的嘛」展家排行老三的展鳳指著繡娘的鼻子問著展中元,「而且,看她瘦瘦小小的,真的可以順利為狂兒生下孩子嗎?」

懷凝的語氣,極為嚴重。

聽在繡娘耳中,呼吸一窒。

「她雖然瘦小,身體並不差,離開桐城之前已經打聽過了,有她在,至少可以好好的教育孩子,不會讓孩子變成跟狂兒一樣」人如其名,一樣的張狂,讓人避而遠之。展中元面無表情的解釋。

「既然如此——」,展家大哥展中業點頭,「繡娘,大伯父來問你,昨兒個晚上,狂兒在不在你房裡過夜?」

昨晚?

展狂?

繡娘白嫩的小臉,瞬間更加的慘白,昨夜的可怕記憶,再度回復腦海,清晰的展現,小腦袋低低的,纖細的小手,用力的抓著立蓉的手,指甲,陷進了立蓉的手臂,深深的,印下一個痕跡。

立蓉沒有呼叫出聲來,只是心疼的看著她的痛楚。

繡娘向來不喜歡麻煩他人,更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傷害他人,她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別人的。

今天——

「看來,她是害羞了,也就是默認了」展家位列第五的展菁冷哼兩聲,「狂兒是應了咱們的要求」

「既然如此,咱們也該按照先前答應的給繡娘一個安排」

「就讓她住在西郊的別莊裡吧」

「也好,那邊平時也沒有多少人會去,就讓她住在別莊,確定懷了孩子最好,若是沒有懷上,再讓狂兒上一趟別莊」

「只要她不出現在無極堡,狂兒也不會抓狂」

「咱們也對四弟有了交代」

繡娘只覺得自己的耳畔嘰嘰喳喳全是停不下來的聲響,她一句也聽不懂,展家的人全都不和善,進入無尚堂這麼久了,連讓她坐下都不曾說過一聲。

若是平日,她不會在意。

可是,今天不同,她全身酸痛,剛剛,還捏疼了立蓉。

現在,他們是在商討怎麼安排她嗎?

她——

可以不住在無極堡內?

不知為何,繡娘心中,盡有些高興。

不,是很高興。

「繡娘——」商討終於結束了,似乎有了個不錯的定案。

「繡娘在——」

「今兒個下午,管事會安排讓你送你到西效別莊去住,再等些日子,若是懷孕了自是最好,若是沒有,咱們會讓狂兒再上別莊去找你,你既然已經嫁入展家,便是展家婦,為人婦者,最重要是為夫家傳宗接代,在別莊裡好好住著,為狂個生個白胖小子,咱們展家不會虧待你的」

「繡娘知道了」

這一刻,繡娘也希望自己的腹中,已經有一個小生命的誕生,昨夜的情景,她不想重現。如果展狂不願意見到她,不願讓她看到他的樣子,不願意給她最基本的尊重,那麼,她也樂意離無極堡遠遠的,離展狂遠遠的。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只是簡單的交代了幾句,繡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小小的提出凝問,不過,沒有關係了,因為——展家的長輩根本就沒有給她發表意見的機會,所有的事情,他們一致通過就行,而她——只不過是被通知到該怎麼做而已,僅此而已。

鹽城西郊,這棟屬於展家的別莊,便是她往後的「家」

對她而言,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不僅僅止於一個地方,一個居所。只是,在季家時,那裡有她的家人,卻仍不是她的家。

在展家時,展家的人,也算得上是她的家人,展家,卻仍不是她的家。

她倒是希望如展家人所願,生下一子半女,擁有自己的骨血,往後,她就真的有一個家了不是嗎?

無極堡的聲名,展家的聲望,屬於如此人家的別莊,定然是不會小的,對繡娘來說,它太大了,大的看起來空蕩蕩的毫無人氣,大太,讓人覺得有些空寂。

立容與她一同被送到別莊。

別莊內,有一句總管,一名廚娘,二個丫環和四個護院,都居住在別莊的後院之中,前院分為前廳待客,中院則是主子居住的三個院落,迎月樓,邀陽閣,和水園。

繡娘就居於水園之中,因為別莊沒有別人,後院就讓它空在那兒,繡娘安排廚娘和丫環住在迎月樓中,總管和四個護院住在邀陽閣中。

這樣,才顯得熱鬧一些。

立蓉與她同住水園,隔避房而已。

對於繡娘的安排,其他人並無意見,雖然繡娘在展家的地位還真是不怎麼樣,不過——她夫家,終是姓展。

這別莊,仍是她為主。

總管將別莊打點的極為妥善,花花草草也很美,繡娘住進水園之後,水園便只有她和立蓉兩個人來打理,至於其他人,做其他事便可。

她從來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從來就不是。

在別莊的生活,很平靜,沒有人來打擾,她可以做一切她想做,喜歡做的事情,不需要顧慮到誰。

當然,以她的性子,她也無法輕易的做出讓展家丟臉的事情。

一個月之後,無極堡派人來看望她,隨行的還有無極堡的專用大夫,為她把過脈之後,點著頭離開了。

「好好養好身體」

留下這麼一句話,兩人,離開了別莊。

茫茫然的,繡娘有好長時間,不知道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是無極堡的人關心她嗎?這個時候才來,會不會太晚了一些呢?

「繡娘,他們的意思該不會是——」立蓉腦海中的想法已成形,雙眼,瞧向繡娘的小腹,「會不會是懷孕了?」聲音,越來越小。

懷孕?

「懷——懷——懷孕?」會嗎?水眸驚喜的凝著自己仍平平坦坦的小腹,才一個月而已就可以診得出來是不是懷孕了嗎?對了,剛剛那位大夫是點著頭的,而且,還讓她好好的養好身體,也就是說,她——是真的懷孕了?

她的腹中,有了她的骨肉,往後,她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繡娘的腦海之中,甚至已經浮現小娃兒的臉兒,是個女娃娃,因為,只要是女娃的話,就不會被帶回無極堡,就可以陪伴在她的身邊。

她一點都不在乎這輩子能不能回到無極堡,更不在乎她的丈夫是怎麼看待她的,她只要她的孩子。

「立蓉,我真的懷孕了,九個月後,我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呢」小臉上的驚喜讓立蓉看得心酸,此時的繡娘早就記卻洞房花燭夜時,所受的那份苦。

那團黑影——

那個男人——

不,她不該怪他的,她該感謝他,讓她體會到如此大的狂喜。

繡娘小心亦亦的抱著自己的小腹,好小心,好小心——

「夫人,堡裡的華大夫過來為你瞧過身體,告訴小的,夫人已經懷孕,往後,要好好的養身體,要是夫人有什麼需要,可千萬要記得交代」管事恭恭敬敬的俯首說話,對繡娘,他可不曾有過半分看輕。

不管主子在展家是不是得寵,那終是主子。

而且——

展家那麼多的主子之中,大概也就眼前的夫人最為和善了,他一直呆在別莊,並無上過無極堡,不過,偶爾也有主子會在別莊裡住上幾天,那可真不一點也不好侍候呢。

「有勞管事了」

「不敢」

管事退下。

之後,水園的一切雜事,都由別莊的兩個丫頭打理,立蓉只要一心一意的照顧繡娘就可以了。管事去買了不少補身體的藥草,讓廚娘搭配的做出味兒不錯的藥膳讓繡娘好好的調補身子。別莊裡的每一個人,對待她都很小心亦亦。

繡娘很是感激,不管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她都感激。

十月懷孕,繡娘生下一個白胖小子,展家所有人都來看過他,除了展狂之外,就算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也不曾想過要來看望孩子一眼。

「就取名為傲人吧」展家二叔為孩子取的名。

繡娘沒有意見。

展傲人,兒子,是她的驕傲呢!

「孩子抱回無極堡撫養」展家大伯父看著孩子,突然說。

繡娘心頭一揪,眼眶一熱,差點沒有當場落下淚來,是兒子——是展狂的兒子,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該在無極堡成長。

可是——

她捨不得,一點也捨不得,他是她的命根啊。

「求求大家——」嬌小的身子,跪倒在地,「讓我照顧孩子好不好?我會好好的照顧傲人,會好好的照顧他的,讓他留在這裡好不好?」

「那怎麼行——」展家大姑姑斜睨了繡娘一眼,眼中表情未動,「他怎麼說也是咱們展家的骨血,該由展家人帶大的」

「沒錯,就是這樣——」

結果,所有的人,都反對讓繡娘親自照顧孩子,那一天,展家人沒有半個留在別莊過夜,那一天,展家人帶走了她的骨血。

「我的孩子——」淚,無聲落下,心,像被挖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我是他的娘,為什麼不可以照顧他?為什麼?立蓉,你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

立蓉心酸,卻也無言,只是緊緊的擁著她,成為她短暫的依靠。

展家人,誰能對抗呢。

她們,沒有半點可抗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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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9 PM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原本消瘦的不豐盈的繡娘,更瘦了。整日什麼也不做,早已提不起力氣去做什麼,起先,她有努力的上無極堡去,想要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只是——進了無極堡,卻見不著兒子,他們不准她和她的兒子見面。

後來,她連大門都進不去了。

「繡娘,你吃些東西好不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你會弄跨自己的」立蓉苦口婆心,繡娘硬是聽不進半句,十月懷胎,到頭來,孩子沒有了,或許,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再見到自己的骨血。

這就是她嫁到無極堡來的好處,真是可笑。

繡娘真的笑了,卻比哭還難看,立蓉看得揪心。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如果可以,立蓉想要硬灌下去,可是,不行。

「我真的不想吃,不要逼我好嗎?」低低柔柔的嗓音,誰,又能逼得了呢。立蓉左右為難,若再讓她這樣下去,她會死的,真的會死——

活活的餓死,活活的愁死,活活的傷心死啊——

水園的一草一木未變,空氣清新,日陽照拂,仍是那般無私,只是,人心不同,所見亦不同,立蓉和繡娘誰也不妥協,一直僵持著。

水眸,含著晶瑩,一個多月了,繡娘以為自己已經哭盡了眸中之淚,卻不想,仍有水光,仍有淚。

是哭不完的嗎?

她不想讓他人為她擔心,她更知道,只要她一天不正做起來,立蓉就會為她擔憂,這個世上,只有立蓉一人關心著她,她又怎麼能讓立蓉失望呢。

腹中空空,卻沒有半點飢餓之感,「我吃——」她,妥協了,端起食物,也僅是扒了兩口便放下了。

雙眸,直直的望向窗外。

這是極限。

空氣中,是寂靜一片,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水園一向很安靜,不——該說,整個別莊,一直都是很安靜的,別莊夠大,阻隔了外頭的聲響,她們,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久久,不動——

再過許久,寧靜的世界,有了聲響,外頭,急促的腳步聲,讓立蓉回過了神。

「繡娘,我先出去看一看發生了什麼事」留下話,立蓉出了門,她不清楚繡娘到底有沒有聽到,一個月的時候,不夠她恢復,那麼,就兩個月,三個月吧。

迎面而來的,是別莊裡的兩個丫環,一前一後,跑得氣喘吁吁。

「立蓉姐——」兩個丫頭都比立蓉小,一個十三歲,一個十四歲,而立蓉,今年十八了,大繡娘一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你們急成這樣?」再大的事,也已經發生過了不是嗎?

「是——是這樣的立蓉姐——」十三歲的春曉用力的吐了口氣,才能開口說話,「堡裡又來人了」

堡裡?無極堡?還來人做什麼?連娃兒都被他們無禮的帶走了,他們還有臉再回來,真是一群不要臉的人。

「他們還來幹什麼?別莊裡還有什麼是他們想要的嗎?」立蓉冷哼一聲,不屑極了。

十四歲的春夜搖了搖頭,「不知道了,這一次也來了好多人,外頭管家在照應著,我們先來通知一聲,夫人她——還好嗎?」

「不好」立蓉搖頭,「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有很多人,管家一個打理不過來的,需要你們幫忙,我會知會夫人的」

「那——我們走了」

姐妹兩個,離開了。

立蓉才轉身回到水園中,屋內,繡娘的姿勢不變,事實上,她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快半個時辰了,一動也不動的,像是要坐化升天一般。

「繡娘——」

「……」

「繡娘,無極堡又來人了」

「……」

「繡娘,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無極堡又來人了,不知道這一次是為了什麼」

「……」

立蓉挫敗的長長呼出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繡娘再這樣下去,怎麼能成呢。可是——她們能找誰幫忙,要靠的,只有她們自己而已啊。

「繡娘,你有沒有在聽,無極堡的人把傲人少爺送回來了」

似乎是某個字眼,觸極了繡娘的感觀,她的意識回攏,有半刻,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似的直直的看著立蓉。

而後,才輕聲啟口,「你剛剛在說什麼?」

她,果然是什麼也沒有聽進去。

「無極堡的人來了」

「他們還來做什麼?才一個多月,我還來不及生第二個讓他們帶走」納納的,繡娘轉了頭,再度看向窗外。

對無極堡,對展家,她沒什麼好印象。

「繡娘——」,立蓉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個時候,她這是在開玩笑嗎?「你不出去看看嗎?」無極堡的人到別莊來,能找的也只有繡娘而已。

「看看?」重複著她的話,繡娘站了起來,原本嬌小的身子,更加的瘦弱,彷彿一陣風過來,就會被吹得遠遠的。「我們去看看——」

人,還未到前廳,入耳的,便是極沙啞的哭泣聲,是孩子的哭聲,似乎哭了很長時間,聲音,已經極盡沙啞。

繡娘聽在耳裡,痛在心裡。

她又想起她的兒子了。

前廳中,有人在說話,有人在怒罵,有人說這個,有人說那個,就像菜市場一樣的吵鬧。

繡娘皺了皺眉,在她的印象中,展家的人,可不怎麼愛說話。

入了前廳,低垂著小腦袋,繡娘還是恭敬的向所有的人問安。

「行了行了——」展家大伯不耐煩的揮手,「繡娘,從今天起,孩子交給你自己帶」手,再度一揮,抱著孩子的奶娘會意,將孩子交給繡娘手中。

繡娘傻了,呆了,只是從奶娘的手裡接過兒子,然後,看著兒子小小的臉,和紅通通的鼻子,剛剛,真的是他在哭。

只是,神跡般的,孩子在抱入她的懷中時,立刻停了下來,不再哭泣,而是乖乖的閉上了眼,一會功夫,便睡著了。

前廳裡的人,沒有了聲音,菜市場,不知何時,開始散了市。

輕輕的搖晃著懷中的兒子,讓他可以睡得舒服些,高掛的心,落了地,繡娘只有滿腔的疼惜之情差點滿溢。

她,甚至已經忘記前廳裡或坐或站著展家的人。

「真是怪了——」尖銳的聲音,是屬於展家某位姑奶奶的,「這一個月來,他只要醒著就哭個沒完,就沒見他停過,這會到好,一到他娘懷裡,就自動消聲了,他倒是脾氣不小」

「怎麼說,她也是他娘嘛」

「就因為她是他娘,才讓她照顧傲人,否則的話,咱們無極堡的骨血,怎麼能流落到外人來帶」

繡娘無聲。

字字,卻硬生生的擠入她的耳中,她無法抵抗,只得聽著。

他們,並不把她當成家人。

她早該學會不在意了,只要他們讓孩子回到她的身邊,她會一直感謝他們的。

「繡娘——」,展家大伯,權威開口,「孩子,就留在你身邊照顧,這事兒,咱們已經知會過狂兒,他沒有意見」事實上,展狂一聲都不曾哼過,不發表意見就是沒有意見,展家人對此,可是很有獨特的解讀能力。「等到孩子長大些,有了自主能力,再讓他回到無極堡」

「是——」唇兒輕啟,她,在笑。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無極堡財大勢大,住在別莊的繡娘只要照顧好傲人,其他的事情,她一概都不需要管。別莊裡需要用度,由管事直接上無極堡,到展伯那兒請款,大小事宜,也不需要勞煩到她。

繡娘也熱得輕鬆。

一年來,她全心全意都用在了兒子的身上。除了爹娘在世的那段時間,這輩子,她從來不曾這麼幸福快樂過。

心,是滿滿的。

心,是暖暖的。

不再貪戀那不屬於自己的家,現在,她覺得別莊就是她的家,因為,她的兒子在,立蓉在。春曉和春夜也在,別莊裡的人,似乎不同於無極堡的人,至少,這裡,是有溫度的,不像無極堡中,哪怕是一個小小的丫環,也是高高在上,兩隻眼睛不正眼看人,冷漠的像是主子一般。

她不喜歡無極堡,但是,她喜歡展家的別莊。

傲人很愛哭,需要人哄,或許,是母子天性,抱在別人的懷中,他會一直哭一直哭,直至哭到嗓子啞了,哭不出來,還在不停的抽搐著。

但是,只要繡娘抱在懷裡,他便會乖乖的不哭也不鬧,似乎,呆在了他認定為安心的地方,變得愛睡。

一年來,無極堡的人除了給銀兩之外,不曾再做過其他的事,也不曾再踏進別莊一步。繡娘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一年來,就連季家的人也不曾找上門來。

或許,遠在桐城的他們,也該聽說,她,嫁入展家,並不得寵,一個不得寵的人,是不能給季家什麼好處的。

午後,日陽照射,繡娘有些暈暈欲睡。

傲人已經長大了,雖然才一歲,不過,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愛哭的小子了。

「繡娘,看看,看看——」立蓉的聲音已經達到尖叫了,「指著地上的小人兒」繡娘立刻迎了上去。傲人那小傢伙,很努力的用自己的小手小腳圍抱住樹幹,活似猴兒一般的。

「老天——」繡娘一聲驚呼,「他這是想做什麼?」路還走不好,就想爬樹了?她不記得自己的兒子是屬猴的啊。

「剛剛抱他出去的時候,大概是看到外頭的小孩頑皮爬樹,小小年紀,也想學學」這個年齡段的小鬼,一雙眼,已經學會四處大量,對所有自己陌生的東西,也可以感興趣了呢。再大一些,他也會成為一個頑皮的小子。

「不行哦,傲人,要是弄傷自己,娘可是會心疼的」繡娘將兒子扣在懷裡,不讓他的小手小腳亂動,「等傲人長大一些,娘來教你好不好?」

「繡娘——」

「什麼?」

「你打算教他爬樹?」不是吧,立蓉誇張的直翻白眼,她可不認為繡娘能爬樹,不要直接掉下樹就已經是萬幸了。

「沒有關係,到時候我們一起學」她縱容的道,依在她懷裡的小傲人,發現呵呵的笑聲,可見,他就是聽不懂,也很高興。

轉眼之間,傲人三歲,已經會走,會跑,會跳,會走出別莊,找人玩兒了。

「展傲人是沒有爹要的孩子——」

「可憐,可憐,沒有要——」

「展傲人沒人要——」

這一天,繡娘和立蓉帶著傲人上街採買一些小物品,順道的也逛逛街,路上,看到幾個孩子圍成一團在玩遊戲。

小傲人睜著圓溜溜的眼兒,也想上前玩兒,每次,娘帶他來的時候,他都看到有人在玩兒,他也好想玩哦。

「傲人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傲人有娘,有蓉姨,有好多好多人疼——」稚嫩的聲音,努力的反駁。

為什麼他們要說他沒有人愛呢,爹是什麼?

他才不要爹,他有娘就夠了。

「你爹不要你」

「展傲人的爹不要他嘍,展傲人是沒有人要的孩子哦」孩子們,又起哄了。

「我討厭你們」小小的手,握成一團,小傲人恨恨的瞪著那些人,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他才不要跟他們一起玩呢,他們都是壞人,「你們最討厭了」

傲人的聲音,傳入耳中,那般尖銳,繡娘再也顧不得挑選什麼東西,匆匆的迎上前去,抱著傲人小小的身子,看著眼前一群面對她的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娘——」小腦袋一轉,小傲人將臉完全的埋入繡娘的懷裡。

「是不是他們欺負你?」她輕問,可是,懷中的人兒,並沒有回答,「你們不可以隨便欺負人哦,大家一起玩兒不好嗎?」

那群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原來,展傲人的娘,好溫柔。

「傲人乖,娘帶你去吃甜甜糕哦,熱呼呼的,很好吃哦,好不好?」輕柔喃語,輕哄著懷中的小傢伙。

「是不是你們這群傢伙欺欠我們家傲人,真是欠管教,下次再敢隨便欺欠人,我一定會好好的打你們一頓,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遲些趕到的立蓉一聲喝,立刻將那群孩子趕得遠遠的。

有人偷偷回頭,看著立蓉,看著繡娘,不禁想道,展傲人有個好溫柔的娘,可是,他也有一個好凶巴巴的姨哦。

小傲人一路上都不說話,只是依在繡娘的懷裡,直到已經到了他最喜歡吃的小甜點的攤位上,他才抬起小腦袋,露出可愛的小臉。

「娘,他們說爹不要我了,才不是哦——」

繡娘心中一揪,老天——他們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當然不是爹不要傲人啊,因為爹很忙很忙,忙著賺錢要養娘和傲人啊,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就是爹的哦,爹很辛苦呢,而且,有娘疼愛傲人,會比任何人都疼愛傲人哦,那些人亂說話,傲人不要聽好不好?」

小孩子,最容易哄。

特別是聽到最愛的娘親的輕柔哄語。

「嗯」小傲人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傲人也會好好疼娘的」小腦袋再度依向繡娘,只不過,這一次,是撤嬌的依偎。

繡娘悄悄的鬆了口氣。

秀眉,卻仍不由自主的輕蹙著。

孩子不會無緣無故說些傷人的話,唯一的可能,是大人教的。

但是——

她並不認為鹽城裡,還有人敢說無極堡的閒言碎語。

她被爹娘丟下,不怪爹,不怪娘。不過,她不想傲人也有這種感覺,不好受。她會加倍的疼愛兒子。

至於這些閒言碎語,就由著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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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29 PM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娘,為什麼他們都說爹是磨?磨是什麼?」稚嫩的言語,透著濃濃的不解。

「……」,是魔,不是磨。

繡娘輕擁著才四歲的兒子,這四年來,展狂不曾出現過。她也不曾想過要到無極堡去,而傲人的年齡,也讓無極堡的人更加任意的放縱他們。

坊間的傳聞,閒言碎語不少,都不是什麼好話。

她不曾請求無極堡的人讓這些喜歡道人是非的人統統閉嘴,所以,言話仍有,已經說了四年了。

她不曾刻意去探尋展狂的消息。

不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夜魔展狂今天如何,明天又如何的傳聞可是到處都聽得到,無極堡是鹽城的一座山。正是有無極堡的存在,所以,鹽城的百姓,才可以無視其他的人,只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只要不得罪無極堡,他們就可以有很好的日子可過。

而繡娘和傲人,是被無極堡棄於展家別莊的,意即不得寵,不得寵的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又是外頭那些人在胡說八道,看看我不去教訓教訓他們」立蓉火大的圈起袖子,一副就要出去找人拚命的樣子,繡娘失笑,伸手拉住急怒的立蓉,「別生氣了,這事兒咱們也聽了四年了,早該麻木了」孩子心思敏感,又遇到他不理解的詞,才會跑回來問的。

立蓉喃喃咒罵了幾句,還是停下了腳步。

「傲人,別人都是說著玩兒的,你爹是無極堡的主人,往後,傲人也會成為無極堡的主人」她也曾想過,但是,無法否認,無極堡的人處心積慮的讓展狂娶回一個他連見都不想見的女人,所為的,無非是傳下後代,將無極堡交給他。

她捨不得兒子。

也不想讓兒子成為第二個展狂,哪怕,是像無極堡裡的其中一個也不行。她只盼望著,傲人可以過普通生活。

快樂開心就夠了。

「那爹為什麼還不來看傲人,是不是不要傲人了」

「……」繡娘無語,只是輕擁著傲人小小的身子,「有娘還不夠嗎?」

「傲人想要爹爹」小傲人噘起了嘴兒,「這樣,下一次有人敢說爹,傲人就可以把爹爹帶去給他們看,他們就不會說了」孩子的理由,永遠是那麼的簡單。閒言碎語,傲人聽得最多,年紀小小,依舊記掛於心。

繡娘長呼一口氣。

往後,她得時時刻刻跟在兒子身後,省得一不小心,兒子又聽來了什麼不該是他這個年齡聽到的事兒。

然後,又是滿腦子的凝問,蹙起了眉頭,活似個小老頭似的。

無極堡堡主,夜魔展狂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近年來做的事情,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加在一起,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只要有人得罪展狂的,死,是唯一可行的路,絕對沒有第二選擇。

無極堡,亦在展狂的帶領之下,越來越高不可攀。

除了桐城和鹽城的人之外,甚至極少有人知道展狂已經成親,且育有一子。

展狂的惡名在外,加上江湖上傳聞,展狂擁有一張人見嚇人,鬼見鬼驚的鬼臉,更是讓人心中認定,這樣的男人,哪還有女人敢嫁給他。

有些話,是留在心裡,不敢明說的。

無極堡內,朝天闕

「狂兒,已經五年了,連你兒子都已經四歲了,難道,你就一輩子都不見自己的兒子嗎?」屋內,一男一女,男的,一具銀色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實面貌,唯一能見的,是那一雙含著寒冰的黑眸,猶如無底地獄一般,讓人不敢直視,深怕一對上他的眼,便萬劫不復。同樣蘊含著無盡力量的健碩身軀紋風不動的立著,猶如一座高高的在山,似乎,永遠都不可能倒下。

在他面前,任何東西,都顯得格外的嬌弱。

女人,是一身素衣的中年婦女,一臉的詳和,不如男人般的戾氣。

他是展狂。

而她,是展狂之母,禮佛多年的余如儀。余如儀雖是原配,卻因為丈夫的花心和寡情,看透了人心,舍下凡塵一切,寧願永世禮佛,這一生,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這個兒子。他生性孤傲,他的臉,更是因為一場大火,毀得面目全非。

那場火,是展家的人放的。

想要活活的燒死他。

當時,他才只有十歲,天資聰穎,學什麼都特別的快,當時,無極堡的前任莊主還在世時,就認定展狂是個可造之才,便有意識的陪養展狂成為無極堡的接班人。

因為這樣,他成了展家其他人的眼中盯,肉中刺,不拔不快。

那一夜,練了一天武的展狂累壞了,那一夜,他居住的院落無緣無故的起了大火,她讓人好不容易把兒子救出來,他的臉,他的身上,已經有多處燒傷,差點,就與她天人永遠隔了。

兒子的性情,也因為這個原因,變得孤傲,冷漠,完全不相信人。因為,他醒來之後才知道,害他的,儘是他的自家人。

前任堡主,展狂的爺爺就這麼被活活的氣死了。

死前,仍有遺言,由展狂繼承無極堡堡主之位,統領展家上下。

兇手,仍是逍遙法外,因為不止一個——

她也寒了心,加之丈夫的寡情,在兒子不需要她時,毅然舍下一切,久居佛堂。

她是個失職的母親,她該陪在兒子身邊的。

她錯了,現在——她不想兒子也錯,他已經錯過他的兒子四年了,若不是前些日子,她下山走了一趟,聽到一些閒言碎語,這一生,她都不會明白,自己會再度錯過孫兒的成長。

展狂,始終無語。

「答應娘好嗎?這麼多年來,娘並沒有求過你什麼,這一次,答應娘,去看看他們——」一行輕淚落下,展狂的大掌猝然緊握,牙根咬得死緊。

「是娘的錯——娘沒有好好照顧你才讓你變成這樣——娘心中不安,這一生,娘寧願遠離塵世,只求上天能讓我的狂兒可以平安一生,不再孤寂——現在,你有妻有子,他們有血有肉,會哭會笑,他們不是展家的其他人,狂兒——答應娘好不好——」

「……」,緊抿的薄唇始終不曾開啟。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炎熱的夏,人,幾近被曬乾了,空氣中的風,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鹽城的夏,雖然已經五年,繡娘還是習慣不了,一到了夏天,她幾乎不敢出門,所幸,傲人並沒有遺傳到她的體質,小傢伙一點兒也不怕熱,照樣頂著大太陽在外頭溜躂,吵著,鬧著,玩著,和管家的孫子,和護衛的兒子,幾個小傢伙玩瘋了一般。

樹蔭底下,繡娘白淨的小臉上儘是汗,手絹因為過度拭汗,已經接過全濕的地步,她急促的呼吸著。

心靜自然涼哪——

她苦笑。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靜不下為的人,她繡娘之名,得來可不容易,若是坐不住,當初季家的流儀坊,也撐不下去。

她向來認為自己是個有耐心,且同時富有長久耐力的人,所以,她可以安安份份的在別莊裡呆上五年,以及,往後的五十年。

她不哀,不怨,不急也不燥。

就算被人惡意的放逐,她也不認為是一件多麼大的事情,她們母子過得很好,現在,傲人已經學會不聽人家的閒言碎語,就算有人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麼。他也會很大聲很大聲的反駁回去。

「我爹是無極堡的堡主,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你們都比不上——」一句話,止住了不少的閒言,不少的碎語。

那些人,終究是畏懼無極堡的。

就算孩子沒有辦法認清,那些孩子的父母也該知道,他,展傲人,雖然只有四歲,雖然,他一直不曾進過無極堡一步,但是,他身上流著的仍是展狂的血。他是無極堡的人,這是無庸置凝的。

他會長大,他會懂事,他是男孩,說不定有一天,他會接管無極堡,到時候,他若是真記起恨來,一定是嚇人的。

畢竟,展狂至今為止,只有一個妻子,連一個妾室都沒有,更不要說,他可能會有其他的子嗣出現了。

「繡娘,來來來,冰鎮酸梅湯,最解暑的」立蓉和春曉,春夜,一人手裡拿著扇,一人端著碗,一人端著酸梅湯。

她們才一靠近,繡娘便可以感受到一陣涼意。

「傲人,小葉子,阿陽,快過來,喝酸梅湯了嘍,冰冰的好好喝哦——」

喊著玩得像個小瘋子的兒子。

三個小傢伙,一聽有喝的,立刻朝這邊奔了過來。

繡娘沒有架子,傲人還小,所以,在這別莊之內,是沒有所謂的主子與上人,大家平平都是人,沒有必要分得一清二楚。

「好哦,好哦,有酸梅湯可以吃嘍」三個小傢伙,手舞足蹈的快要跳起來,春曉在裝酸梅湯,其他三人,一人一個,抓著小傢伙。

「娘都說過了,不要在大太陽底下玩兒,偏你就不聽,瞧瞧,曬紅了吧」繡娘心疼的撫著兒子有些紅暈的小臉蛋。

「娘,傲人才不怕熱」

「那這是什麼?」拍拍他的額頭,還泌著汗呢,「今天娘讓你玩兒了,明天可不准了,要玩也要躲在沒有太陽的地方玩」陰涼些,至少,不會被曬成這樣。

孩子的皮膚還嫩著,很容易會曬傷了的。

偶爾,她會縱容傲人,就像這會一樣,他想曬太陽,就讓他曬一會,不過,就一會,再多,就沒有了。

「是啊,傲人可要乖哦,明明知道你娘怕熱,還要出來曬太陽」立蓉笑著低斥,並非有意要責備小傢伙。

誰知道小傢伙立刻伸出不怎麼乾淨的小手,撫上繡娘的額,她的額上,全是汗,「娘,對不起,都是傲人不乖哦,傲人以後要乖乖聽娘的話」

噘起的小嘴,還猛朝著繡娘的臉上吹氣。

一陣騷癢,讓繡娘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無奈的抓住兒子的兩隻小手,「好好好,傲人最乖了,來,娘餵你喝酸梅湯好不好?」

小腦袋輕輕搖了搖,烏溜溜的眼,看向小葉子和阿陽,他們,喝得正開心呢。然後,烏溜溜的眼兒再度回到繡娘的身上。

「娘,傲人餵你喝好不好?」

呃——

繡娘、立蓉、春曉和春夜都怔了一下,這倒好,小傢伙突然之間就長大成人了,平日裡,他是個乖巧的孩子。

不過——孩子再乖巧,他也還是孩子。

這會,倒是學會體貼大人了。

不忍看到兒子臉上浮現失望的表現,繡娘溫柔的笑著,輕輕的頷首,「好哦,娘好高興,傲人要喂娘喝湯湯呢,好吧,那我們一人一口好不好?」

「好」回得的即快又響亮。

於是,母子倆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喝得好不開心。

烈日,當空照,展家別莊外,高高的屋頂之上,屹立著一個高挺健碩的男人,在他的身後,跟著另一個同樣身形的男人,只是,前頭的男人,臉上,戴著一副銀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實面目,也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是展狂,無極堡的主人。

立於他身後的是展狂的貼身待衛夜魂,一身黑衣,在陽光底下,現了形。

展狂身形未動,烈日照在他的身上,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隱於面具之下的雙眸,直直的盯著下頭的說說笑笑。

那個一臉溫柔笑著的女人,名喚季雪,是他的展某人的妻子。而那個正在餵食她的小男孩是他的兒子展傲人。

真是可笑——

娘的話,娘的痛,娘的聲音,終是把他逼到了這裡來,看到了不願意看到的這一幕。

真是可笑。

在展家,盡還能看到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爺,需要通知夫人嗎?」夜魂出聲問道,主子看得太入神,太專注,也太久——他們在這兒,已經站了起碼有一個時辰,從小男孩與其他孩子玩耍開始,到他們說說笑笑喝著東西,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能引起爺的興趣。

他把自己埋得太深。

或許,連他自己,都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不需要」冷冷的丟下三個子,展狂足間一點,身形頓時拔地而起,轉眼之間,離開屋頂,無影無蹤。

他的身後,夜魂緊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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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30 PM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無極堡,無尚堂

剛用過早膳不久,外頭的嬌陽,已盈滿熱力,熱情揮灑著獨屬於它的熱力。無尚堂力,若大的廳堂,兩邊坐落的皆是展家內親,高居首位的,戴著銀白色面具的冷酷男子,正是無極堡的主了,這個家的當家。

展狂的父親展中義,是展家第七子,就是怎麼排,這無極堡的堡主之位,也落不到展中義的頭上。

若非展狂天質聰穎,被展老太爺發現,加以好生的培養,今天,堡主之位,不定是落在哪個敗家子的手中,如今,早就被敗得一毛不剩,哪有如今展家的光鮮和地位。

一切,皆來自展狂。

展家人心裡是矛盾的,一邊恨著展狂佔居了無極堡當家之位,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爬到最頂端,另一方面,又享受著展狂為展家帶來的榮眷和地位,讓他們在人前倍加的有面子,抬起頭,挺起胸,只要一說出他們是展家的人,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敢不給他們面子。

就連朝廷的大官,也得給無極堡三分薄面。

天下極少人知情,無極堡的夜魔展狂,實則是當今皇上救命恩人。

天大的笑話?

沒錯,展狂又怎會救人,他不殺人就已經格外開恩了。

今日,一接到展狂的召令,展家大大小小,沒有一個敢遲延半分進入無尚堂的,早上腹中所裝的膳食,這會才開始有動作。

無尚堂前,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嚥口水的聲音。

或許,他們急張的連早膳都來不及吃。

展狂只是冷冷的睨著這些所謂的家人,銀色的面具,遮擋住了他的容貌,他——是個殘人,十歲那年的一場大火,燒得他面目全非。

而造成他如此悲慘人生的,正是下坐之人。

不是其中之一,而是其中的一部分。

正因為所佔人數太多,若真的要嚴辦的話,展家半數以上的人,都要為這事負責。展家老太爺不曾想到自家門風敗壞如此,為了堡主一位,盡對十歲的孩子下如此毒手,只是——一邊是疼家的孫子,另一邊也是流有他的血的兒女,他,如何能狠得下這個心。

只是可憐了展狂,一個才十歲的孩子。

展老太爺再也經受不起過度的刺激,在展狂意識稍有清醒之後,他老人家卻從此長眠不起,展狂連展老太爺最後一面都沒有見著。

他恨展家。

他恨自己姓展,他恨自己身上流著展家人的血,這一群,不是人,他們是流著黑血的鬼魅。

他可以恨盡天下人,卻不能恨爺爺,不能恨娘——這親事,是娘親讓展中元去求來的,娘不喜歡他無後。

真是可笑——

成為他展狂的後人,沒有任何好處。

無極堡是爺爺一生的心血,他之所以守著,仍坐在這個位子上,只是守著爺爺的心血,展家的人,沒有一個有資格坐上這個位子。

「狂兒,今天你找我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被他盯著冷嗖嗖的,展家大伯展中業,被推出來當箭靶。

他額上冷汗直冒,雖說展狂是小輩,在他眼裡,展狂簡直就是一個冷血惡魔,不講半點人情,在他的眼中,沒有半點親情可言。

得罪了展狂,下場與外人,是一樣的。

沒有任何憂待。

所以,展中業,更為的小心亦亦。

展狂無事,是不會見他們的,通常三五個月見上一次,已經很多了。

「大伯,聽說你在關虎街上為自己私置了一棟宅邸,可有此事」不冷不熱的聲音,在這六月天中,外頭日陽高照的天氣下,展中業渾身打顫,差點沒有當場腿軟的倒地。

這事,展狂怎麼會知道?

他交代過管事,不要將這事報上去。

展狂在外二個月都沒有回過無極堡,他以為,展狂還要呆得更久些,到時候,時日一久,事情一淡,便沒有事了。

「我——我——」肥胖的身體,因為過多的油水,快要不見原形,顫得像是要抖掉一身的肥豬油。

「什麼,大哥拿公家的錢去買自己的私人住宅,真是太過份了」她還沒有動手呢,展鳳冷哼一聲,一旁樂得加油添醋。

她平時除了月錢之外,就只是到帳房領點小錢去買買手鉓私藏,哪像大哥,一出手就是房子,一口想要吃成了胖子,這下,連骨頭也沒得剩了。

「可不是,要買也是以展家的名義去買」展家老四展中良也在一旁煽陰風點鬼火的湊熱鬧,有錢,大家分。

想要一個人獨吞,沒門。

堂下自揭短處,展狂冷眼看盡。

「從今日起,展中業不再是展家人,夜魔,讓人看著他,今天之內,搬出無極堡」冷冽如寒風的話語,吹向所有人的心裡。

事情,嚴重了。

展狂從來沒有下過如此重的責罰,展家中人,向來的大錯不斷,小錯更是天天犯,展狂有時睜隻眼閉一隻眼,完全當成沒有看到。

今天,展中業只是私買了一棟房子,對無極堡來說,是九牛一毛,完全不看在眼裡。

「你——你——」展中業讓氣憋紅了眼,「展狂,你沒有資格趕我出門,要趕,也是我這個當大伯的趕你,別不識好,以為大家都怕你」

面具下的容顏,仍無表情。

「這樣太過了,狂兒,大哥只不過是犯了點小錯,不至於趕出展家」展家兄妹,難得表現出愛心,開始勸說。

一記冷眼掃過,讓所有未出口的話,都給硬生生的吞回去,差點沒有噎死自己。

「三年前我就說過,敢背著展家,做任何事,都得有這個心理準備,三個月了,大伯,狂兒並不是沒有給你機會,你可以坦白的」他的聲音,過份的陰柔,讓人的心,都忘了要繼續跳動。

沒有錯,展狂三年前是曾說過。

而他說過的話,從來不會輕易變更。

敢惹他的,敢正面違背他意的人,他通常都不會讓對方好過。

只是趕展中業離開展家,只是小懲。

他,並沒有要殺了展中業,就這一點,他們該慶興了。

「想暗地裡把展家掏空,充實自己的貪婪之心,我會讓他生不如死,悔不當初」冷厲的言語,沒有人再敢回話。

他恨展家人背地裡的小動作。

所有人都知道,他為什麼恨。

當初,就是因為展家人的小動作,毀了他的一生,讓他從一個開朗的孩子變成如今的夜魔展狂。

一切,都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展家發生的大小事,在鹽城可是不管大事小事,全都是大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光是猜測就要大半天。

更何況,這一次的事情,似乎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嚴重。

展狂殺人是小事,趕人才是大事。

一般不入眼的人,他連趕都賴得趕。

「繡娘,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展大堡主可真是有魄力」立蓉唇一扯,語氣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對展狂,她可是萬般瞧不起,對自己的妻兒無視到這般田地到底算什麼?傲人可是他展狂的親生兒子哎,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展狂就沒有瞧過傲人一眼,真是沒心沒肺到了極點的冷血男人。

把自己的大伯趕出展家,對他來說也只是小事一件罷了。

哼——

那麼過份的人,做出什麼事情來,都已經不算過份了,大家該習慣了。

繡娘正細心的喂傲人吃東西,偶爾,他們會上茶樓來坐一坐,來感受一下大傢伙兒的氣氛,聽聽鬧哄哄的聲音,別莊的人都很好,不過,偌大的院落,人也著實少了一些,她可不希望傲人長大之後性情過度孤僻,雖然小傢伙到目前為止一點這樣的跡像都沒有。

「展家的關係錯蹤複雜,不是一般人能夠瞭解的」扯唇輕笑,繡娘沒有發表過多的意見,她頭上頂著展家的名義,卻非展家的人,對於一個外人來說,還是一旁看看熱鬧就好,不要參與的太深。

否則,不易脫身。

「也是」對於這一點,立蓉可同時的很,「展家那一家人大概沒有一個好人,有什麼樣的長輩就教得出怎麼樣的小輩來,看看那幫子的伯姑兄妹之類的,個個都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明碼標著是展家出產,旁人假裝不得。「不過,那個展狂也太把小事當大事了,不就是私置屋產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以無極堡的財富,就是把鹽城全買下來都沒有問題」

可不是——

繡娘拿出手絹輕拭傲臉嘴邊的碎榍,再喂小傢伙喝一口水,才抬頭看向立蓉。

「讓他怒的不是大伯父的置產,而是那私之一字」展狂的遭遇其實,鹽城之內,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風聲傳來傳去的。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沒有什麼事情,是完全藏得住的。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立蓉再度冷哼一聲,展狂自己的態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斜睨了立蓉一眼,繡娘失笑。

每次一提起展狂,立蓉就是一副這麼不屑的表情。

其實,剛離開無極堡的那一年,她一聽到展狂的名字,心,便會不由自主的輕顫,因為害怕。她怕他,那個始終不曾看清他模樣的丈夫,如今,五年已過,時間,足以沖淡一切,她已經看開。

已經,不再那麼害怕。

現在提到展狂,她甚至只是扯唇一笑,便再無其他的感覺。

只要他不來搶回傲人,他們的生命不再有交集,她可以不怕他的。

玩了一天,盡興而歸。

才一踏進別莊門,便看到管事慌慌張張的像是見到鬼一樣的跑出來。

「夫——夫人——」管事上氣不接下氣的,兩眼只瞪得,差點沒有把兩個眼珠子當場滾落於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繡娘有些擔心的迎上前去,扶住管事,深怕他經受不起過度刺激就要倒地不起了。

管事向來處事有分有量的,這麼多年來,能讓他慌亂成這樣的,實在沒有幾次。

呃——

幾年前,無極堡展家人上門來,那時管事也曾慌過,卻沒有這麼慌——

難道,那展家的人上門來了?

他們,要來要回傲人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繡娘的心,被狠狠的提了起來,痛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李叔,你就先把氣喘均了再說,別急嘛」

「是——是——」,氣哪能喘得勻啊,李叔只要一想到裡頭正等著夫人的那個人,他的冷汗都要開始冒出來了,在展家的別莊呆了這麼些年,他可從來不曾妄想過會見到那個人,今天,那個人盡然找上門來了。

差點沒有嚇死他。

「李爺爺,呼呼——」傲人扯著李叔的長衫下擺,小人家努力的做出呼氣的動作,「呼呼——」玩得開心的很。

李叔用力的嚥下一口氣,才稍微的好上一些。

「夫人,不好了——」烏雲蓋頂了。

「怎麼了?」心還是提得高高的,不曾放下過,繡娘眨了眨眼,努力的乞求著,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回事。

李叔不捨的看著繡娘和傲人,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他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雙肩一跨,總是要面對的。

「堡主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卻如雷擊一般,讓繡娘當場動彈不得,只是呆呆的看著李叔,腦海一片空白,如果是展家的其他人,或許,她還可以拿出傲人還小的理由,讓傲人在她身邊多呆幾年,只要等到傲人長大了,他們有了足夠自力更生的能力,他們可以脫離展家,永遠都不回鹽城,不回桐城——

可是——

他來了。

無極堡的堡主,夜魔展狂,他來了——

「娘,你怎麼了?」傲人小心亦亦的抱著繡娘的手,娘在發抖,「娘,你是不是冷了?我們回屋裡去好不好?」

冷?是的,她真的好冷,不止是身體上的冷,心更冷——

她怎麼能奢求自己鬥得過展狂呢,她甚至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

「繡娘,你沒事吧」在場的人,全都注意到繡娘的怪異,但是——他們心裡清楚的很,她為什麼會這樣。

「沒——沒事」她搖頭,小臉,蒼白一片,沒有半點血色,纖細的小手,牢牢的握住傲人的小手,希望小小的人兒,可以給她一些力量,讓她繼續站起來的力量,「李叔,我可不可以不去見他?」

只要不面對,傲人就不會被帶走了吧!

她承認自己有些膽怯。

李叔無奈的搖頭。

對方是展狂,只要是展家的人,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更何況,來的這個,又是展家之最,他小小的一個管家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繡娘,不然,我們走吧——」立蓉不忍心看著她如此提心吊膽的。

「走?」扯唇,是一抹苦笑,「我們能走到哪裡去?」無極堡的權力,不僅僅限於鹽城和桐城,天下人人皆知無極堡,而且,無極堡與朝廷,官府都交好,走到哪,無極堡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他們,最重要的是,她當娘的,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兒子,年紀小小就四處流淚奔波,沒有好日子過呢。

低眸,凝著傲人黑溜溜的眼兒,繡娘努力的吸了口氣,一個聲音,用力的為自己打著氣,她一定要振作起來。

不管展狂想做什麼,她都是傲人的娘,她不會讓他帶走傲人的。

「娘——」

「乖,娘沒事」她,蹲下了身,「傲人想不想見爹?」纖手,輕撫著兒子可愛的小臉,兒子長得只有一半像她,可以想見,另一半,是像展狂的。

傲人眼兒一亮,抓著繡娘的手,有些緊。

「娘,真的可以見爹嗎?真的可以見爹嗎?」

兒子的興奮讓繡娘的明眸,添上愁色。

兒子高興,那個男人,卻不會如此高興,「嗯」她,輕輕頷著,然後,起身,牽著傲人的小手,由李叔帶走,一路前行。

嬌小的身軀,挺得直直的。

如同踏上戰場的士兵一般,她也上戰場,打的,是一場她和兒子的幸福。

她沒有輸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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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30 PM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一步一步,其實走得堅辛。

心,提得高高的。牽著傲人的纖手已經泌出了點點汗珠,小人兒不解的看著娘親大人,不過,娘沒有看他,所以,他只好乖乖的跟娘一直走,娘說,可以見爹了呢。傲人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濃濃的笑意,兩隻眼兒,快要瞇起來了,他,可以看到爹了嘍。

爹是了不起的人哦。

終於,他們到了別莊內用來待客的大廳,廳內,有著兩個對於繡娘來說,全然陌生的人,坐於首位的顯然是無極堡的主人展狂,而立在他身邊的,便是傳說中,展狂的貼身待衛夜魂。

繡娘有些心驚的看著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他儘管不動,渾身上下仍是不可抹滅的攝人魄力,心,再度被提得高高。

她的膽子向來不大,不是那種可以頂起一片天的人,她可以自力更生,可以為了傲人,勇敢的面對以往不曾面對的事物。

可是,那一點都不妨礙她害怕。

她怕,怕前方的那個男人,那一夜遠去的記憶,再度清晰的回到了自己的腦海之中,如何的甩,也甩不掉。

眼前的男人,不是自願娶她的,所以,那一夜才會那麼粗魯的對待她,不曾想過,她也同他一樣,是個無辜的人。

「娘,爹爹是誰?」前面,有兩個男人,傲人分不清哪個才是自己的爹,小臉兒快要皺成一團了,為什麼爹看起來,是這樣的呢。

小小的腦袋瓜裡,那個原已存在爹的形像,似乎有所改變。

臉上,難免出現失望之色。

傲人的出聲,才喚回繡娘飄遠的心魂。

「堡主,夫人和小少爺到了」李叔恭恭敬敬的道,前方的展狂,卻是一點表示也沒有,只是用他那雙過份幽黑深遂的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小人兒,還有,小人兒身邊的那名嬌弱清麗的女子。

她嬌小的不像話,她的眼中,盈滿了對他的懼怕,卻硬生生的強裝挺直腰桿,薄唇,一扯,一抹幾不可見的嘲笑染上了唇。

真是可笑的堅持。

怕就是怕,卻強裝不怕。

並非強裝,事實就可以磨滅。

「爹爹——」,繡娘只是喃喃重複兒子的話語,問她?她也不知道啊,那一天,她也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不過,可以猜得出來,因為,主子是不可能站著而待衛坐著的,所以,猜都不用猜了,一眼就能看出,坐著的就是展狂,他——戴著面具呢。

水眸中,閃過一抹訝色,難道——他真的如傳說中所言,身殘,心殘,他的臉上,是有缺陷的,所以,才不輕易的讓真面色見人嗎?

「爹爹就是——就是——」纖手一指,指著座上的面具男人,他從頭到尾都不曾開過口,看到兒子一點表情都沒有,呃——雖然戴著面具就算他想有什麼表情,別人也看不到。

「爹爹——」一瞬間,傲人開心的大叫,「哦,好好哦,傲人看到爹爹嘍」下一刻,小傢伙已經掙開繡娘的手,直衝上前方的男人,只不過,小小的身子,還沒有近到展狂的身,夜魂已經先一步攔住了他。

「夫人,請帶小少爺回去」冷冰冰的話語,實在沒有什麼情緒,更談不上什麼尊重。

眼睜睜的看著爹爹就在自己的面前,卻被擋著過不去,傲人小嘴兒一遍,哇哇的大哭出聲。

「嗚嗚——娘娘,爹不要傲人,爹不要傲人——嗚嗚——」傷心的哭腔當下讓繡娘什麼也顧不上了,什麼害怕,什麼恐懼,都見鬼的上天去吧。

嬌小的身子,頓時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小跑上前,將夜魂身前的小傲人緊緊的擁有懷裡,立蓉和李叔,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這是展家的事,他們插不上手。

立蓉想上前,卻被李叔扯住,這種情況,最好不要上前添亂。

「乖乖哦,傲人不哭,不哭哦——」兒子的感情向來豐富,淚水也比一般人多一些,高興的時候,比誰都高興,一旦傷心,也比誰都傷心,她知道,兒子這一點,承襲到她,她的性情正是如此,只是,努力的不讓自己受到他人的影響。

她的身邊,沒有多少親近的人,自然,也沒有多少人可以影響她的情況。

「娘,爹不要傲人,不要傲人——」傲人還是停不住的直哭著,小腦袋直往繡娘的懷裡鑽,聲聲叫喊,叫得繡娘心酸,眼眶一熱,差點就跟著兒子一起哭出來了。「乖,不哭哦,爹沒有不要傲人——」水眸,含著瑩光,抬起,看向展狂,能看到的,只是他挺拔健碩的身軀和那雙眼,「堡主,今天你會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傲人嗎?」,為何還要傷他的心?「他是你的兒子,身上流著你的血,你難道不願意承認他嗎?」

「……」薄唇緊閉,他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白淨的小臉上,散發出來的堅強和不懼。

「如果堡主不願承認傲人是展家的子孫,那麼,繡娘很樂意帶著傲人離開展家,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她就是拼了老命,也會把兒子照顧的好好的。

「……」他,仍是不語。

繡娘也不再言語,只是深深的看了展狂一眼,才小心亦亦的圈抱起已經很有份量的傲人,她抱得有些吃力,卻不曾讓自己放下兒子,小小的人兒,只是傷心的哭著。

「乖哦」輕柔的言語,在兒子的耳畔輕喃著,「傲人最乖了,是娘的好乖乖的,不可以把眼哭紅紅,不然就不好看嘍,娘帶傲人去吃甜甜好不好?傲人想要做什麼,娘都陪著好不好?」細細的哄著,什麼好話都說盡了。

繡娘真的怕懷中的小傢伙太過固執的不肯配合她。

「真的嗎?——」累得紅通通,淚汪汪的小臉,終於捨得抬起來了,可憐兮兮的看著繡娘,「娘要帶傲人去吃甜甜嗎?」

「嗯」

「好——」重重的點著小腦袋,傲人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一般,「那傲人不要爹了,傲人只要娘,只要娘帶傲人去吃甜甜」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孩子的心思是單純的,看到的東西,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沒有打折,沒有妥協。哪怕,傲人曾經想過自己的爹是多麼多麼的好,多麼多麼的偉大,在看到現實的那一刻,所有的幻想破滅,小小的心靈盈滿了失望。

難過之後,他會想開,想通,甚至不去想「爹」這個字,這個問題。

繡娘的哄誘才讓他乖乖的點頭,沒有半點反抗吵鬧之意。

繡娘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幸好,小傢伙沒有接著大哭大鬧,不然,她也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

「娘,買甜甜——」小傢伙好吃甜吃,也不怕吃壞了一口牙。

「好,現在就去」言罷,抱著傲人,便要離去。

李叔和立蓉一旁看得心驚膽顫,一雙眼,不只要看著繡娘和傲人母子倆,還要時不時的盯著前面立著像木樁的夜魂和坐著一動也不動,像尊石像的展狂。

她們要面對可不是尋常人。

怎麼可以如此隨性,萬一惹怒了展狂,後果可是相當的可怕。

「夜魂——」如冰般的聲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心,顫得更厲害了,他的聲音,深沉的仿若是地底傳來,那般深遠,沒有一絲溫度。

「是——」夜魂應聲,展狂甚至沒有第二聲交代,夜魂已經閃身,立在繡娘和傲人的身前,沒啥表情的臉,看著繡娘,「夫人,小少爺,爺有話要說」

有話要說?

真是怪事,她剛剛說了那麼多,他怎麼一個字都沒有?現在倒好,她要走了,他倒來個有話要說。

果然是展狂,果然夠狂,狂的壓根就不顧別人的感受。

繡娘心中有氣,卻不敢發出來。

誰讓他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夜魔展狂呢,她絲毫沒有招架能力。

怯怯的轉過身,低垂著腦袋,不敢直視展狂的黑眸。

她也只有為了傲人的時候,才敢大著膽子,直視他,甚至是頂撞他,如果——一切只是為了她自己,為了季雪,她寧願當個啞巴,也不會冒著嚇破膽的危險去頂撞一個如此危險的男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她要愛惜自己,愛惜阿爹和阿娘給予她的生命。

「娘,甜甜——」,傲人死都不肯再看展狂一眼,小腦袋埋在繡娘的頸窩裡,一個勁兒的催促。

繡娘是左右為難。

「把他抱過來」深沉冰冷的言語,聽在繡娘耳中,她一陣心顫,抱著傲人的纖手,更用力了,她嬌小的身軀,不曾定住過,心裡,仍是萬般害怕,卻不能把兒子交給他,眼前的男人,無法給傲人溫情,就算無極堡再富有,再有權勢,那也是冰冷的。

總有一天,她的傲人也會變得跟眼前的男人一樣的冰冷無情。

她不要。

「不——」,她搖頭,後退,只差沒有當場掉頭就跑,如果現在還有力氣的話,繡娘確實會這麼做。

「不?」

「我不能把他交給你」她一直在搖頭,似乎正努力著要把自己不怎麼牢靠的小腦袋瓜直接搖下來。

她的話才落,她的手裡,已經空了,原本該好好呆在她懷裡的傲人,在眨眼之間,她甚至分清是現實還在做夢,她的傲人,已經在那個男人的懷裡,他,仍坐在原位,似乎,一動也不曾動過。

「娘娘——」一瞬間的回不過神,一旦回神,傲人似乎嚇到了,朝著繡娘伸出他的小手,「抱抱,抱抱——嗚嗚,娘娘抱抱——」

「傲人——」繡娘心一驚,什麼也顧不得,只想上前,將兒子從他的懷裡搶回來,只是,心裡,一陣的涼,如果展狂真的要傲人,她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夫人,請留步」腳還沒有邁開,就被夜魂擋了下來。

「你讓開——」小臉兒一繃,直瞪著他。

夜魂仿若未聞。

「你讓開——」咬緊了貝齒,急白了一張小臉,立蓉再也看不下去了,不顧李叔的拉扯,跑到繡娘身邊,「繡娘,我幫你頂著他,你去把傲人搶回來」說著,便不客氣的往夜魂身前擠。

夜魂一個閃身,繡娘立刻逮著空隙,往前跑去。

但是,下一刻,夜魂又擋在了她的身前。

他就如同他的名一般,像一抹魂,無時無刻都能突然出現,將人嚇得半死。

立蓉又上前,又擠,繡娘再找機會,一次,兩次,三次——好幾次下來,繡娘和立蓉都快沒有力氣了,夜魂仍是紋風不動,臉不紅氣中喘,她們,才走幾步而已。

傲人一直在哭。

展狂一直沉默冷睨。

繡娘心焦,心疼兒子的哭聲,牙,咬得直響。

「我讓你滾開——」一聲嬌喝,她的一口利齒直差沒有當場把夜魂咬死,夜魂身形未變,但是,下一刻,他去讓開了,讓繡娘直接衝上前方,直衝到展狂的身前,纖手一伸,便要從展狂的懷裡搶人。「把兒子還給我」

銀色面具下的黑眸,對上了她的水眸,直勾勾的,繡娘心一震,想要收回,在看到傲人的哭臉時,所有的懼怕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堡主,請你把兒子還給我」小臉上的堅定,讓人無法忽視。

薄唇一扯,卻不是笑。

「他也是我的兒子」冷冷的聲音,說著絕對無法否認的事實。

繡娘呼吸一窒,但是,在下一刻,她的眼兒紅了,「你曾經當他是你的兒子嗎?你一直都不曾在意過他的存在,現在一時興起跑過來招惹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無極堡很閒了嗎?展家沒事了嗎?才讓你如此輕閒的來擾人清靜,堡主,求你了好嗎?我會好好照顧傲人,把他還給我——」

一行清淚,劃下清麗的小臉。

小手,緊握成拳,握得死緊。

「他是我的兒子」他,重申。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的痛苦。他不曾期待過,一直都不曾。「就算你不來看他,他也是你的兒子」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

所以,他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娘——娘——嗚嗚——」小手揮舞著,總算是碰到了繡娘,小小的身子,直撲過去,這一次,展狂沒有強行抱住傲人,而是讓他順勢撲進了繡娘的懷裡,兒子一抱入懷,繡娘便戒備的盯著他。

「他不會只是你的」突地,展狂立起,淡漠的看了他們母子一眼,留下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與夜魂,就這麼離開了。

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繡娘才虛軟的坐在地上,懷裡,仍緊緊的抱著傲人。

這種事情,她不希望再來一次。

那會讓她短命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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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31 PM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繡娘還要繼續縮短壽命,那個五年不曾出現過的男人,如今卻三不五時的出現,而且,理所當然的仿若他原就生活在這裡一般。

只要他的身影一出現,別莊裡就仿若是個無人莊,沒有人敢大著膽子多說一個句,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甚至會連呼吸都直接省略。

「堡主——」李叔低頭恭敬的喚道。

「……」

無人應聲。

李叔已經習慣了,跟在展狂和夜魂的身後,顧自的說著,「堡主是否直接到夫人的水園去,今兒個夫人帶著小少爺外出了,可能要等到用完午膳之後才會回來」他繼續走,繼續說,頭一直低著,完全不敢直接面對眼前的主子,就算地上已經乾淨到沒有螞蟻可以數,李叔還是決定試一試,或許,運氣好的話,可以找到那麼一兩隻。

前方的腳步停頓。

主僕兩人,立住未動。

後方的李叔,低著頭,只是跟著,走著,然後,直接撞上夜魂的後背,心一掉,立刻跳開三步遠,用力的拍撫自己馬上就要跳出來的心跳,老天——他已經老大不小了,再多來幾次,他一定會提前終老的。

「堡——堡主——」他,沒有說錯什麼話吧,李叔額上的冷汗直冒。

「你剛剛說什麼?」展狂倨傲的轉身,銀色面具下的黑眸,低睨著慌張的李叔,「她去哪了?」一字一句,像是催命語,如果可以,李叔還真想轉身就跑,跑得越遠越好。

他剛剛並沒有說什麼不對的事情啊。

他的腦袋都快要想破了,都沒有想到,他有說什麼過份的事情。

他說的,都是實話。

「剛剛——老奴說——老奴說——」下人不好當啊,「夫人和小少爺外出了——可能——可能——」

「夫人和小少爺去哪了?」夜魂冷言問道。

「東大街」

李叔話才落,展狂和夜魂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留下呆呆怔怔,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情的李叔。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的。

主子家的心思,還真是難猜,難測——

想當個老實的僕人,有這麼難嗎?

從西郊的展家別莊,到東大街,其實是有些路的,不過,因為東大街是鹽城內最熱鬧的地方,所以,不管多遠,隔一段時間,繡娘總會帶著傲人去街上逛逛,感染感染人氣,他身上總是流著展家的血。

她可不希望小傢伙變成真正的展家人,特別是在見過展狂之後。

他的一再到防,讓她看清楚一件事,一件她極度想要忽視的事情,他,是不會放開傲人的。

她,也不可能就這樣霸佔著傲人一世。

「娘,傲人要吃豆花——」

「好,我們去吃豆花」

於是,賣豆花的鋪子那兒,多了三個人兒,母子倆人,喝得開心。

「娘,傲人想要吃糖人——」

「好,娘去買糖人」

於是,小傲人的手裡,又多了一串糖人。

「娘,傲人想要吃甜甜——」傲人再度指著賣甜點的舖位。

「來,張開嘴,讓娘瞧瞧——」

「啊——」

滿口小白牙,不過,可以想見,再「甜」下去,再過不久,這白的快要變色了。要疼要寵也是有個限度的。

為了找個好榜樣,繡娘東張西望的想找一個可以當「榜樣」的人,掃視了一圈之後,終於找到一個滿口爛牙的大叔,她回頭,捧著傲人的小臉,轉了個方向,看向那人,「傲人,如果你再吃多多甜甜,有一天,你的牙牙會變得跟那位大叔一樣哦」

大叔?

圓溜溜的眼兒,張得大大的,牢牢的盯著那一口牙,小嘴兒,越張越大,而後,手裡的小糖人落了地——

「娘——娘——」小臉袋一縮,縮進繡娘的懷裡,撤嬌似的拱著,「傲人不要吃甜甜,傲人不要那樣的牙牙」好可怕。

「乖」輕拍著兒子的後背,這樣才像話嘛,「甜甜可以吃哦,不過,不能吃太多,今天吃了這麼多,已經夠了,娘下次再買給傲人吃好不好?」兒子貪吃甜食,她這個為人母的也沒有辦法。

天知道,小傢伙是向誰學來的。

她不愛吃甜食,當然,也不討厭。她更無法想像展狂吃甜食的樣子,所以——唉,這小傢伙,到底是像誰呢?

「嗯」

用力的點著小腦袋,「傲人聽娘的話」只要不變成那個怪叔叔的樣子,他都會聽娘的話哦。

「爺——」

某家鋪子的屋頂上,兩抹身影,無聲無息而至,而後,定定的立著,看著東大街上的某一處,定定的——

放久之後,當那一處的母子倆起身,似乎要到其他地方處,夜魂才開口。

「……」展狂無語,冷冽如一。

「夫人會是個好母親」言下之意,展狂無需再為傲人之事擔憂,展家的產業太多,展家的人口複雜,關係更複雜,大事小事,更是複雜之最的複雜,無極堡的當家,不是尋常人可以勝任的。

「……」他,仍沒有出聲,雙眸,隨著一大一小的身影,流動著,一直不曾中斷。

「爺,咱們是否該回無極堡?」

「……」

一邊的無聲,讓夜魂閉上了嘴,不再出口插話。

展狂不愛說話,一旦說出的從來就不是好話,他討厭說話,是因為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沒有一個,足以讓他說出自己內心所有的人。

世界之大,要找到這一人,卻如此之難。

夜魂自愧,跟隨堡主身邊多年,卻一直不能成為那個人。

他,性亦冷,無法讓堡主對他暢談心中之事。

兩抹無息聲響,跟著東大街上的一大一小,從這邊,逛到那邊,一直到用過午膳,繡娘帶著傲人回到西郊的展家別莊,那兩抹無息的身影,才不再繼續跟隨。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別莊裡是有廚娘的,不過,大多時間,繡娘會自己下廚,或是與廚娘一同料理食物,特別是在傲人出生之後,兒子的膳食,她可以兼顧,就一定自己動手,從不假他人之手,六歲開始,她就脫離了大小姐的身份,想要什麼,都得自己動手來,身邊沒有可以使喚的丫環,她在季家的身份,也不允許其他下人對她表示好感。

季家的做法已經相當的明顯。

明顯的讓人汗顏。

不過,身為季家家僕,主子的態度命令是極為重要的。

她懂,她明瞭,所以,她不強求,不怪誰。

她很認命,很滿足,至少,外面,還有比她過得更苦的人,沒有家,沒有食物,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裡。

六歲之後開始,這幾年,她的日子是過得最充實的。

因為有了希望。

她的兒子。

「娘,好吃,好吃——」小嘴裡,拚命的塞食物,卻也極小心的不讓滿桌子都是食物碎屑,他被教得很好。

可以隨心所欲,吃愛吃的東西,做喜歡做的事兒,只是,該注意的禮節,他從來都不曾忘記哦,娘說過,吃飯飯的時候不能浪費食物,所以,飯粒不是吃進嘴裡就是留在碗裡,不能跑到桌上去。

那是不愛惜食物呢。

他是乖小孩,他很愛惜食物哦。

「乖,來,喝口湯」繡娘溫柔的遞上濃湯,傲人乖乖的喝上一口,隨即半點不吝嗇誇誇,「好好喝」真捧場。

除了繡娘和立蓉剛進別莊的時候,等到大家熟捻些,便不再有上下之分,開開心心都是一家人,別莊的人原就不多,再上下分階嚴明,豈不更加的冷清。

所以,從外頭的護院,到廚娘,都一塊用餐,幸得別莊的桌子很大,夠大家坐得下,剛剛好——

「夫人的手藝那是沒話說,老婆子都該讓位了呢」廚娘王嫂笑道,對這個完全沒有架子的主子可喜愛的緊。

加上可愛得不得了的小主子,更是喜愛在心。

更加慶幸自己是在別莊幫忙,而不是在無極堡內,否則,自己大概也會把自己逼成跟無極堡的人同一副德性。

「我們可真是托了小少爺的福呢」春曉美滋滋的嘗著桌上美味。

繡娘可不會藏私,每次下廚都是做大夥兒的,可不只是小主子一人的。

一夥人,桌上和樂融融,笑著,說著,吃著——

「可不是——」一口翠青菜塞入口中,李叔吃得兩眼都瞇了,「咳咳——」下一刻,剛滑下喉的菜,便硬生生的梗在那兒。「堡——堡主——」老天,什麼時候堡主站在那兒的?看他的樣子,好似不是剛剛出現的。

那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飯桌上,難道,堡主也餓了嗎?

無極堡內的廚子該有更好的廚藝吧,難道都不合堡主大人的胃口?光想李叔就冷汗直冒。無極堡內可是上下分別的很,要是看到他們這些下人敢跟主子一桌,豈不是要他們好看?冷汗一冒再冒。

其他人,聽到李叔的叫聲,也停下了動作,不——確切的說,是僵了動作。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堡主會在吃飯的時候出現。

平日裡,堡主也會出現,可是,都不是用膳時候啊,堡主從來都沒有在別莊內用過餐,他們以為——他們以為——

呃——

一切,好像都只是他們以為,主子之意,難測,更何況,他們的主子更不是一般人。

「堡——堡主——」

「堡——」

除了繡娘和傲人,其餘人在回過神之後,立刻站了起來,畢竟,這是不合宜的,繡娘不在意,並不代表無極堡的人不在意,更何況,這位是無極堡之最的無極堡堡主大人。

他們可不想繡娘為難。

繡娘,也站了起來,她好想歎息,他為什麼又來了,他為什麼總是這麼陰魂不散呢,五年的時間他都可以不出現,這一段時間,卻時不時的出現,彷彿是要試驗一下她膽子夠不夠大,會不會因為他的到來,而嚇得破裂。

「娘——是他——」壞爹爹,傲人沒有說出餘下的話,揪著繡娘的衣袖,小小的身子,也跟著繡娘站了起來。

「堡主——」輕握著兒子的手,繡娘低垂著小腦袋,極力忍著,輕聲叫了一聲。

展狂沒有出聲,高挺的身軀向前邁了兩步,身後的夜魂跟進,一步再一步,人已經到了桌前,在他面前的春曉和春夜立刻站到一旁,讓開位子,省得倒霉的成了堡主大人的噴火口。到時候,要跑都來不及。

一雙冰眸,瞧了桌上的食物一眼。

長腿一跨,下一刻,他已經坐了下來。

眾人瞠目,不解他為何有此一舉。

「快,春曉,春夜,去替堡主和夜護衛準備碗筷,快去——」

「是」春曉和春夜立刻行色匆匆趕往廚房。

李叔摸了摸額上的冷汗,看著主子和護衛大人坐著好好的,沒有反對之色,心裡算是舒了一口氣,使了一記眼色,除了繡娘和傲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悄悄的退離餐桌。

繡娘也想起身,也想離開。

跟他在一起,她可不確定自己真的吃得下,面對一張假臉和一張冷臉——老天——她想跑,跑得遠遠的。

「那個——兩位請慢用——」,牽著傲人的小手,她就要離開。

「娘,傲人還沒有吃飽」可憐的小傢伙拍著自己的小肚皮,還沒有餵飽就要離開,桌上還有好多他喜歡吃的東西呢。

「啊——」秀氣的容顏一僵,她沒料到兒子會立刻站出來拆了她的台,「傲人乖哦,我們到外邊去吃好不好?」她低聲說。

「哦——」,傲人乖乖點頭,不捨的看了桌上的食物一眼,那不捨的樣子,仿若是生離死別一般,若非現在有展狂和夜魂在場,繡娘真的好想大笑幾聲,小傢伙什麼時候學會這麼古怪的表情。

牽著傲人的小手,這次,總算可以離開了吧。

「站住——」

呃——

一大一小,定了形。

「坐下——」

一大一小,乖乖的坐下。

沒有辦法,至今為止,還沒有誰敢直接無視展狂的命令,或是不服從他的命令,他的語氣,他的一字一句,仿若不聽天就要塌下來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還是乖乖的順從一些,才是最明智的舉動。

「碗——碗筷來了——」手,抖啊抖,春曉手上的碗都快要抖下來了。

「堡——堡主,請,請慢用——」

「呃——」春夜用力的吞了吞口水,老天,她真的好緊張,深怕一字不妥,惹惱了堡主,「王嫂已經重新布菜了,堡——堡主可以慢些吃,很——很快,就可以上菜了」老天,一句話,說得她快要虛脫了。

展狂淡然的拿起筷子,夾了桌上的竹筍炒肉遞入口中,幸得他的面具露出了嘴,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呢。

「不用了」,這話,是夜魂說的。「堡主聽這些就可以,把其餘不用的東西收下去」

「是」

很快,東西收妥,所有人,散退。

繡娘呆呆的坐著,傲人望著娘,不解的再望著那個壞人爹,「娘,他這樣怎麼吃東西?好怪哦」童稚的言語,完全不帶任何的意思,僅是發表自己的見解罷了。

繡娘原就僵怔的嬌軀,發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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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32 PM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嬌軀立得直直,兩眼也看得直髮直,老天,他在吃——他在吃她煮的食物,這一點都不奇怪,而是兒子的話。

她好想立刻挖個洞,抱著兒子一起鑽進那個洞裡,那就什麼都不需要面對了。

粉唇很用力的扯動,扯出一抹極盡僵硬的笑,纖手有些微顫。

他戴面具。

他臉上的面具,是禁忌。

他是展狂,傳聞中,他的臉,如同鬼魅一般無法見人,所以,才需要戴著面具遮醜,平日裡,可沒有人敢直看他的臉,更沒有人敢不要命的拿他的臉,他的面具來大做文章,如今,他自己的兒子——

「傲人乖,你不是肚子餓餓嗎?我們再吃好不好?」

「哦——」再不解的看了展狂一眼,傲人還是不明白,「娘,他為什麼不把臉上的怪東西拿下來吃飯呢」好不解哦。

害他老是一直盯著。

呃——

纖手一顫,剛拎起的筷子差點落了地。

「你想看?」

「嗯」

展狂問,傲人答。

「等你長大再看」冷冷淡淡的聲音,讓傲人更加的不解了,「可是,傲人已經長大了呀」又不是呀呀說不來話的小孩子,他已經長大了,會說話,會走,會跑,會自己吃飯飯,有時候也可以自己穿衣衣啊。

要多大才算大。

「還不夠大」他大爺的很乾脆的回以一句,然後,繼續舉筷,繼續吃,不再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傲人瞪著圓滾滾的眼兒看著僵硬的繡娘。

「娘,他在敷衍傲人對不對?」敷衍這兩個字是前兩天學回來的,他可會物盡其用了呢。

「怎麼會」就算是,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傲人還小,才四歲,等傲人長大一些,就知道了」

「多大?」追根問底。

「跟娘一般大」幾乎絞盡了腦汁,繡娘才能回上一句。

「哦」小傢伙滿意的點點頭,他明白了,「那傲人會快快長大的,等到和娘一樣大,就會知道了」他滿意了,滿足了,全副的精力再度落在桌上的食物上,而不是盯著展狂的面具看,那個面具,並不好看。

甚至有些嚇人。

就算面具的質地再好,擋住了原來的面貌,那也無法讓人看得舒心,幸虧傲人只是個孩子,他還不懂這些。

飯後,見展狂沒有離開的意思,繡娘吩咐讓春夜泡上上好的香茗端上,展狂沒有吱聲,卻喝了茶。

茶盡,她以為他會帶著夜魂離開。

事實不然,這一次,他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呆著。

夜魂找上了她,宣佈了展狂的決定。

一個足以讓繡娘窒息的決定。

「夫人,從今天開始,以後堡主只要人在鹽城,沒有特殊事纏身,就會在別莊用餐,請夫人務必準備妥當」

「啊——」他,三餐都要在別莊吃,「那個——堡裡的廚子做的食物不合堡主的胃口嗎?」一時衝動,她問出了口。

她不想頓頓都消化不良。

不止是她,整個別莊上上下下的人大概都會和她一樣。

一記冷眼,掃過,繡娘自動閉了嘴。

「當然不是」夜魂睨了她一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這是堡主的交代,請夫人務必照做」這是知會,是告知,夜魂並沒有打算多做解釋。

「哦——」她應聲,知道已經沒有拒絕的機會。

大不了以後,就空出這兒,讓堡主大人和夜大護衛獨自用餐,他們挪個地方,反正別莊這麼大,不怕沒有擺桌吃飯的地。

「也請收拾妥水園,從今天開始,堡主會入住水園」夜魂看著繡娘震驚的像隨時要暈倒的樣子,表情仍是未變。他雖不明白堡主為何會有此決定,不過,多半是受了堡主娘親的影響,近日來,常年禮佛的老夫人,找堡主可找得勤了,無非就是為了夫人,之前,出主意讓堡主娶妻的也是老夫人。

「我——我——」她可不可以拒絕。

水園不大,真的不大,住了她和立蓉,還有傲人,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住進水園,她晚上一定睡不著。

「你有意見?」黑眸一撇,把繡娘滿肚子的話都硬生生的瞪了回去。

她是有意見。

可是,可以提嗎?

「娘——」傲人睜著大大的眼兒看著繡娘,「你不准欺負娘」小小的人兒,護起人來,倒也有一番架勢。

「傲人——」繡娘驚呼一聲,「對——對不起,孩子還小,不懂事,堡主千萬不要見怪」

「……」他不語。

繡娘的心,仍提著。

「堡——堡主——可不可以,呃——可不可以住在其他的院落,傲人住在水園裡,小孩子時常吵鬧,繡娘怕吵了堡主的安靜」她可不想死得太慘。

平靜的生活將盡,她至少可以希望,以後的日子,還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不是天天處在窒息的環境之中,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甚至連好好呼息都不能。

「你這是在請求我嗎?」

「呃——是,是的」小腦袋,低低的,始終不敢直視他面具底下的臉。

面具下那不甚明顯的薄唇輕扯,「我還以為,無極堡娶進門的就是你」

呃——

他這是什麼意思?

「是——是我——」用力的吞吞口水,這男人的心思太高深莫測,她快要連他說的話都聽不懂的。

「是嘛」語氣,驀然更加冷冽,「那麼,你就是我的妻子」

「是,是的」好氣弱。

「準備妥當,今晚我會住進水園」冷冷的話落,定案,展狂的話,誰也無法漠視,誰也不可以推翻。

她是展狂的妻子,他的女人,別莊是展家的產業,傲人是他的兒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天底下,還有誰有能力從他的手中,奪走他的東西,否決他的決定呢?

答案理所當然是——沒有。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今晚——

還不是明晚,或是以後的某一天,他甚至連讓她好好準備一下的時間都不給,就這樣硬生生的強硬要求,要住進水園,住在她安寧的世界裡。

她怕他,很怕——

不止是洞房的那一夜,更多的是因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展家的關係,而且,之前,他對她的態度,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洞房那天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如今,她也依然深刻的記在自己的腦海中,不曾或忘過。

「繡娘——」立蓉也無計可施。

「我——我——」抬起水眸,閃著晶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他要住進水園了呢。「我們要準備」時間不夠啊,她該準備哪裡?如果他不說那句話,不說那句,她是他妻的那句話,或許,她可以裝傻,她可以將水園的主臥室讓出去,她帶著傲人住在偏房裡,都沒有關係。

可是——

夫與妻,該同處一室不是嗎?

她不想,也不敢——

「我們再求求他——」

「如果可以求的話,他就不會住進來了」如果求他有用的話,他也不會強硬的放下話來,讓她們呆呆的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別莊的人,都到齊了,沒有一個臉上能有輕鬆的表情。

大家的心,都很沉重。

無極堡的堡主,那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平日裡,他在他們觸摸不到的高度,不,連見都見不到呢,他不是一般人,他深不可測,往後,他們可得時時刻刻提著心吊著膽的過日子,不然一不小心惹惱了堡主大人,死會是他們唯一可以走的路。

只是,心焦也不能麻煩夫人。

夫人比他們更加難過擔心。

「娘——」傲人輕扯繡娘的衣擺,亮晶晶的眼兒直盯著她,「你怎麼了?」

「娘沒事」一抹強硬的笑,浮了唇角,無力極了,「傲人乖乖哦,自己去玩,娘還有事」

「哦」

傲人乖巧的點頭。

離開。

看著傲人的小小身影離開,繡娘長長的歎息,她不能任性的逃開,傲人是展家的子孫,不管到了哪裡都是,展狂是傲人的爹,是無法抹滅的事實,之前,她也曾怨過,惱過,為什麼他可以如此無視他的兒子。

那是他的骨血,他卻一邊五年對兒子無視到底,連看兒子一眼都不曾。

他是個冷心,冷情的男人。

他,是無情的人哪!

對他任性的要求,她還能如何,只得照做,希望,這只是他的一時興起,這股念頭過後,便會離開。

還他們清靜的生活。

「狂兒,你去看過傲人了嗎?」余如儀激動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那副面具之下的臉,她已經太多年不曾看到過。

她幾乎想不起兒子曾經有過的表情。

她真是個失職的娘啊。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沒有臉去西郊的別莊,哪怕,她真的很想去看看季雪和她為狂兒生的兒子。

心中有愧,不敢冒然前行。

「嗯——」淡然回應一聲,沒有再多說之意。

「孩子像你嗎?」

「……」

展狂的無言讓余如儀驚呼一聲摀住了嘴,老天——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能不經大腦的問這樣的問題,她的狂兒,他的臉已經毀了,毀在那場大火上。「對不起,狂兒,都是娘不好,不要在意好不好,原諒娘好不好?」低聲下氣,只為了讓兒子不再疏遠她,他們母子的距離已經夠遠的了。

她的話,展狂不再回。

余如儀沒有辦法,只好轉身詢問夜魂。

「孩子的母親怎麼樣?」眼中含著淚,「是不是很疼愛傲人,季雪也是個可憐的女娃,自小沒有爹娘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是個善良溫柔的好女人,當初,她就是堅持著這一點,讓他們去為狂兒尋妻的。

夜魂看了展狂一眼,見主子未開口,他只好如實回答。

「夫人待小少爺極好」這也正是爺之所以會經常前往別莊的原因,而今,更是有意要住在別莊之內。

跟隨爺身邊多年,自然知曉,這絕對不是爺只聽從老夫人的意思而已。

否則的話,爺只會偶爾去看小少爺一回,算是對得起老夫人了。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他進別莊,在別莊用膳,還決定要住在別莊。

可見,夫人對爺而言,是特別的。

夫人看起來,也不過是個柔弱女子,膽子小,甚至怕他和爺,只不過,為了小少爺,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突然偉大,無敵。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母愛。

夜魂從小無父無母,被無極堡收養,緊接著的是一連串的護衛訓練,除了嚴厲的對待之外,沒有感受過所謂的親情。

他這一生,被賦於的使命,就是以命護衛爺。

「是嘛,那就好——」余如儀直點頭,老淚已經縱橫,可以想見,她的兒媳,絕對比她稱職多了,她的孫兒,也可以快快樂樂的成長。

幸好——

幸好她的孫兒不是在無極堡成長的,真是幸好啊——

「狂兒,娘只有最後一個請求」不是要求,是請求,「他是你的兒子,經常去看看他好嗎?」

「老夫人,爺已經打算住進別莊」

呃——

夜魂的回答著實讓余如儀怔仲半晌,她做夢也不曾想過,狂兒會想要住進別莊之內,這樣,豈不是可以整日面對季雪和傲人。

他們一家三口也可以好好的培養感情。

「真——真的嗎?」

「是真的」夜魂斂眉,不敢直視展狂的眼,身為爺的護衛,「多嘴」不在職責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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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32 PM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為他整理房間,為他準備晚膳,為他提心吊膽——這樣的日子真不好過,床,準備妥當,繡娘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東西全都清了出去,把房裡裡重新整理一次,有些她用過的東西,也換了新的。

她在賭,賭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好運到讓他住進水園,而不想起來她是他的妻。

她千萬個願意把這個「偉大」的身份讓給其他女人。

非常願意,且是不需要回報的願意。

「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夫人,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吧」王嫂體貼的道,她是下人,除了更加提著心,本份的做事之外,倒也不至於有太大的影響,反觀夫人就不同了。

「哦——」扯唇,一抹稱不上笑的笑,浮上唇角,她希望今天一直呆在廚房裡不要出去,最好是可以呆到明天,然後,一直呆著——

「夫——夫人,堡主已經來了」繡娘還沒有來得及轉身,沒有半絲心理準備,春曉便已經咚咚咚的跑進了廚房,一臉的慌張。

堡主來了——

真是件大事不是嗎?

繡娘苦笑,她可不可以不要出去。

「夫人——你怎麼了?」春曉好擔心。

「沒事」繡娘搖頭,不想讓別人為她擔心,「反正飯菜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我們一起上菜吧」

「好」春曉點頭。

於是——繡娘和春曉一同手上端著菜,一起到了用膳的廳內,果然,展狂和夜魂已經在了,連傲人也被立蓉帶了出來,看來,出得到了李叔的知會。

看到他的那一眼,端著菜餚的纖手,微微一顫,差點倒了滿盤辛苦的美味兒,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凝著傲人的眼兒,繡娘努力的給自己打氣,不要緊,沒關係,習慣就好,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

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

反正,他有在沒在其實沒有多大的差別,他都不說話。

一直的自我暗示,讓繡娘的心,稍稍的鬆弛了些,看著傲人,端起笑臉,是娘親最溫柔的笑,步向傲人身旁,將菜放下,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

「傲人乖不乖?」通知只要有一會沒有見面,繡娘都會問上這麼一句,不是因為真的怕兒子不乖,而是好喜歡聽兒子的回答。

「乖——」甜甜的聲音,回答的可大聲了,「娘,傲人有乖乖的哦,傲人想等娘,可是,蓉姨帶著傲人先來這裡了呢,娘,對不哦——」

「嘟嘟嘴——」繡娘縱容失笑,不過在看到傲人嘟起小嘴兒時,柔聲提醒。

「哦——」嘟起的小嘴,立刻回復正常。桌上的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小傢伙一盯著桌上,兩隻眼兒再度雪亮。

這個時候的孩子,食量大,正在長身體,似乎一天一個樣兒。

繡娘有空就會為傲人整治衣物,生怕他一下子長大沒有衣物可穿。

母子倆,和樂融融,一旁的人看得直冒冷汗,老天,小少爺不懂事,可是,夫人不會不懂事,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無視堡主的罪過是有多大的嗎?

那面具底下的臉,看不出絲毫的表情,連那雙黑得讓人暈頭的眸子,也低斂不知在看什麼。

桌上的菜,是夫人親手做的。

無非是為了迎他。

只是——

這會的表現,怕不是這麼一回事。

李叔額上泌出點點汗珠,這管事,還真是不好當。

「堡主,夫人,菜已經上齊,可以用膳了」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希望說出來的話不是那麼生硬,不會抖得不成樣,「堡主,這些菜,都是夫人特地為您準備的,堡主不妨嘗嘗看是不是和您的胃口」

黑眸,抬起,看向繡娘。

嬌軀一僵,剛剛的柔和氣氛,全部飛得一乾二淨,繡娘只好逼得自己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這是禮貌。

她雖然很小就沒有爹沒有娘,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就沒有家教。

唇兒一扯,一抹僵得不能再僵的笑浮上唇畔。

「堡主——要是覺得不合胃口,就告訴繡娘,繡娘會改進的」誰讓她生活在他人屋簷下呢。只好乖乖低著頭了。

「繡娘?」淡淡兩字,像冰,冷得人發暈。

「那是夫人的小名」李叔好心解釋。

「你是季安的女兒」他並沒有理會李叔的話,再度開口,眼,瞇了起來,他自是識得季安,十幾年前那個商業天才,被喻為桐城的神話,「你是季雪」

他的意思可明顯了。

她是季雪,就不會是繡娘,哪怕是小名也不成。

「呃——我——」,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好不好。「我——其實,從我到流儀坊開始,大家都叫我繡娘,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可以擺脫季家的壓力,至少,可以活得輕鬆一點,雖然,那樣的話,好似與爹娘沒有關係一般。

小腦袋,低低的。

傲人的小手,握著繡娘的手,瞪著兩隻大大的眼兒看著她。

繡娘會心一笑,有了兒子,她真的知足。

展狂半晌未語,桌上坐著的人,和立在一旁的人,都冷不防的捏了一把冷汗,希望他不會突然說出讓人無法應付的話來。

「繡娘沒有姓」

呃——

繡娘驚怔的看著他,沒錯啊,繡娘不可能姓繡,就算不知道她是季家人的人也不會問她姓什麼,她是在意自己沒有帶著爹給的姓,之後,長大了,懂事了,心中雖有遺憾,卻也知道,學會不在意,才會讓自己過得更開心不是嗎?

「從今天開始,你姓展,你不是繡娘——」冷冷的一句話,定下了她的身份,她的名,她不能是繡娘,她得是季雪,還得姓展。

「可是——」這麼多年來,別人也叫慣了,她也聽慣了呀。繡娘好想反對。可是,一對上他寒冰似的冷眼時,未出的話,自動吞了回去。「我知道了」

唯有接受不是嗎?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她是季雪。

多麼可笑的認識方式,十幾年來,她一直是季雪不是嗎?卻由他來特別強調。出嫁從夫,女人的身份,向來低下的讓人可憐同情萬分,出了嫁,連自己的姓也一併沒了,得隨夫姓,所以,她姓展。

對此,她並沒有什麼問題。

她胸無大志,不曾想過要改變女人的地位,也無從改變。

一餐飯下來,她實在是食不下嚥,也沒有心思去注意展狂到底吃了多少,這食物是不是合他的胃口。

她的胃,抽得厲害。

晚上,才是她最難過的一關,如果,他堅持要求她與他同房的話,身為展狂的妻子,傲人的娘,她實在沒有理由去拒絕。

拖吧——

晚膳用完之後,便是茶水點心,一點兒都不少,喝完之後,她托辭帶著傲人回去睡覺,然後,等到夜深人靜,他沒有讓夜魂去召喚她,她才安心的鬆了口氣,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兒,白淨清秀的臉上,揚起一抹柔雅的笑。

「夫人——」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硬生生的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的心思。

心一揪,那是夜魂的聲音。

他還是來了。

「呃——有,有什麼事嗎?」都這麼晚了,不去睡還想做什麼?她寧願當縮頭烏龜,所以,早早的讓立蓉去睡下了,逼得自己一個人獨立。

「夫人該回房了」沒有遲凝,夜魂在門外道。

夜,靜得嚇人,季雪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彷彿下一刻就會跳出口中,再也不回去了。

一雙手,糾結成了一團。

「我——我今晚——留下來陪傲人」聲音有些小,她不確定外頭的人是不是能聽得到。

「傲人已經睡下,無需你特意留下來陪」冷冷的,儘是展狂的聲音。

季雪用力的吞了吞口水。

老天——

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嗎?事實上,她真的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呢。扭扭捏捏,磨磨蹭蹭,大半天才開了門,低垂著小腦袋始終不敢抬起,幽黑的夜,卻有著明亮的月,讓她將所有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地上的,她萬分迫切的希望現在能有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出現。

門,帶上了。

她好不容易讓自己轉過頭,不得不抬起頭,而對他——那銀白面具,在這月色之下,更顯森冷,不冷,季雪卻打了一個寒顫。

新婚那夜不愉快的回憶再度回籠腦海之中。

「我——我」一雙小手,握得死緊,白嫩的小臉,在銀白月色之下,更顯蒼白,手,是冰冷的。

「說」

「我可不可以,在這裡睡」小小聲,仍然不能確定對面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聽得到。

然而——

展狂聽到了,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動作也沒有,但是,他緊抿的唇告訴季雪,他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

「你怕我」他再度開口,異常確定。

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季雪是懼怕他的,他當然也清楚,她之所以會怕他的原因。當初,他所做的一切,都足以讓她這一輩子心裡都懼怕著她。

「我——我,沒有——」深怕他不高興,她直搖頭。

「繼然不怕,就跟我回去」

「那——那我可不可以收回剛才的回答,我怕——」抬起小腦袋,完全不經過大腦的話,說出了口,話才落,季雪驚怔的摀住了自己的小嘴,老天,一時衝動,她盡然在他的面前說出了這樣的話,不可原諒。

嗚嗚——

能全怪她嗎?

他的意思就是這樣了,如果說實話的話,可以讓人從了她的願,她一定會大著膽子,冒著違背他的險,說實話了了。

天與地,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夜魂——」

「是」

「請夫人回房」

「是」

簡單交代,展狂莫測高深的看了季雪一眼,轉身,離開,高挺的身軀,陷於夜色之中,直至看不到,傲人的房,離主臥室有點距離,這間房也是她今天下午選的,就是為了要離他遠一點。

她呆呆的看著夜魂,夜魂臉上毫無表情,他是個盡責的下屬,「夫人,請——」手一揚,沒有絲毫妥協的餘地。

「哦——」季雪納納的應了一聲,而後,向前邁步,朝著展狂消失的地方而去,那間房子,她也住過,她不怕,她也不怕他的,真的不怕,他是人啊——就算他的性格再壞,他也還是人,只要是人,就不會那麼可怕。季雪努力的在心裡說服自己,不管是與不是,那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怕。

他是傲人的爹啊!

他是她的夫。

唉——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她更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她愛的男人,他也不愛她,他永遠都不可能跟爹一樣。

夜魂只把季雪送到門口,便離開了,站在門外,慢慢挪步,誓言要踩死腳下所有螞蟻的季雪,再半個時辰之後,終於還是進了屋,天,已經黑得不能再黑,若是再拖,天也該亮了,她打的正是這個主意。

展狂坐在屋內的桌前,屋子,是季雪佈置的,之前這裡到處張顯的是高貴,有錢人的一慣風格,她住進來之後,只想要有家的感覺,多數她的佈置已經撤下,因為他——不過,置身其中,還是濃濃的季雪風格不變。

屋子很大,可是,床只有一張。

「堡主——」她輕聲喚著,心裡萬分希望,他已經坐在那兒睡著了。

抬頭,微冷的黑眸,凝上她輕麗的小臉,將她臉上的期盼看得一清二楚。「有事?」

這個問題,還真是有些難度,有了先前的經驗,她可不敢輕易的回答。

「天色不早了,堡主還不睡嗎?」她小心亦亦的拾話來說。

面具下了黑眸,閃過一道亮光。

「嗯」

嗯?

季雪不解,他這是什麼意思?

「過來為我寬衣」驀然,展狂高挺的身軀立起,直直的立在她的面前,呆呆的,伸著一雙小手的季雪,看起來完全像是被人定住了,「啊?——哦——」她沒得選擇。

所幸,在流儀房的時候,常為人試衣,而且,從傲人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她也無時無刻不在侍候小傢伙。

「堡主,好了,請就寢」恭恭敬敬的活似一個忠心萬分的小家奴,話氣也抬了起來,她很開心,因為接下來,他該好好睡覺,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奈何,高大的身軀並沒有半分的移動。

「你打算站到什麼時候」冷冷的聲音,伴隨著濃濃的不悅,將季雪的好心情打散得一乾二淨,顯然,是她想得太美,眼前這個男人,壓根就沒有打算放過她。「呃——我,我不吵堡主了,我在這兒睡」言閉,她便以極快的速度在剛才展狂所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小腦袋趴在了桌上,下一刻,她「睡著了」

季雪努力的屏住呼吸,希望他可以放過他。

只是——

如意算盤還是空了。

半晌之後,她嬌小的身軀騰了空,一玄身,她被重重的安置在床上,下一刻,她被擁在了一個寬厚的懷抱裡,再下一刻,傳來的是他的呼吸和心跳聲。

她沒有自主能力,力量也大不過他,被他擁在懷裡,兩隻眼睛用力的瞪,也只能瞪著他的胸。

什麼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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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63 發表於 2012-2-20 08:33 PM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一夜無夢,再度醒來,天已大亮,身邊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季雪鬆了口氣,若是兩兩相對,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他們雖是夫妻,卻無情感,唯一的兒子傲人,她也怕他奪走。

昨兒個晚上,提著心吊著膽,已近天亮才慢慢入眠。

現在——

時辰已經不早了,沒有人來打擾,大概是沒有人敢來打擾吧。季雪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整妝一番之後,踏出房門,水園之內,與平日無異,她沒有瞧見什麼人,於是,轉過身,朝著傲人的屋裡去。

「夫人——」李叔行色匆匆。

季雪收住腳步,不解的望著李叔,「李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這麼慌張」別莊裡實在沒有什麼大事可發生的,無非就是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除了展狂決定要住在水園,這種無比嚇人的「大事」之外,她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李叔驚慌成這樣的。

「大老爺來找夫人」

「大老爺?」是誰?季雪的腦海裡完全沒有一絲印象。

「是無極堡的大老爺,夫人該喚他一聲大伯父」李叔解釋。

哦——

原來是展家那位被趕出無極堡的大老爺,不過,這個關她什麼事情呢?這五年來,與展家的人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李叔,你確定是找我的,而不是來找堡主的嗎?」找她幹嘛?

閒話家常嗎?五年後的現在?

「夫人,我很確定,他是來找你的」李叔慎重無比的點頭,他更清楚大老爺來找夫人的目的是什麼。

「啊——」

展中業自從被展狂趕出無極堡,是一夜白了頭,天天想盡法子,只求展狂能收回曾命,讓他再回無極堡。

天下誰人不勢力。

一旦他被展家趕出家門,便失了勢。

以前是做什麼都虎虎生風,誰人敢不給他展家大爺讓道的,想要什麼,說上一聲,就成了,哪需要他費心。

現在倒好,就是再費心,也什麼都辦不成。

無極堡他是上不去了,好不容易,他才讓人探得這段時日,展狂經常在別莊出現,看來,展狂是記起自己有個妻子,有個兒子。

他已經走投無路,無極堡內的弟妹們,只顧著自己,哪裡還顧他這個大哥,能與他撇多遠就撇多遠,深怕一旦沾染上身,就是禍。

「大老爺——」進了廳,季雪有禮低頭,輕喚,她難得有機會叫到他們,而她的叫法和展家的下人,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她原就不被看中。

她原就只是一個生產工具,只是為了幫展狂留下一兒半子的,現在任務完成,她也沒有什麼價值了。

「季——季雪——」展中業有些尷尬,現在,他的地位要是連季雪都不如了,至少,季雪還是無極堡下任堡主的母親,而他,已經被展家趕出家門了。「好久不見了,狂兒在嗎?」他問,迫切的希望展狂不再,否則,被他瞪上一眼,往後,他連別莊也別想來了。

「不在呢」她沒有看到他,「大老爺,你來這兒有事嗎?是不是要找堡主?現在他不在,不如等堡主下一次到別莊來的時候,雪兒轉告堡主一聲,知會他,大老爺過來找過他好嗎?」不是找她,幸好。

不過,這事兒,李叔也可以代為轉告,為什麼偏要找她出來呢。

起得晚,她的肚子還真有些餓了呢。

「不不不——」展中業忙搖頭,這可不是他來的目的,「呃,雪兒」立刻親暱起來了,攀起親來,展中業倒是箇中能手,「大伯父是來找你的,來來來,住——」平時她站是理所當然的,這會,她的身份可不同了。

「哦——」季雪坐下,不再爭辯。

「呃——」展中業面有難色,這事,還真不好開口。

「大伯父請說,如果雪兒可以幫上忙的話,一定會幫的」

「那真是太好了」展中業心中直喜,「雪兒,大伯父先前一時暈了頭,瞞著狂兒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惹得狂兒一時氣惱把大伯父趕出展家,現在——」害得他在人前抬不起頭,可惡的展狂啊,他平平是小輩,卻如此待他。「雪兒,大伯父請求你,向狂兒求求情好嗎?我只是想回展家,狂兒可以換個懲罰,只要不把我趕出展家」苦口婆心,只想說服眼前心軟柔弱的季雪。

只要她開口,加上傲人,應該會有機會的,雖然展狂的性情,真是糟到了極點。

唉,他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季雪的身上。

「什麼?」水眸微瞪,不敢相信眼前這位老伯是求她這事兒,老天,他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她在展狂心裡可是什麼也不是,能不能說上一句話都是問題,而且——在他的面前,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可是——她能直接的拒絕嗎?「大伯父,其實我——」她的處境,他應該比誰都清楚啊,「堡主的決定,不是尋常人可以改變的,其實,只要大伯父耐心一點,堡主總有一天會想通的,畢竟是一家人,他不會真的不讓大伯父回展家的」

「狂兒性子堅,一旦決定,不容易改變」不是不容易改,而不完全不可能改。

季雪歎息。

既然這位大伯知道展狂的性子,為什麼要強求她呢。

平平無事,為何還來要強求她,為難她,她只想過清靜的日子,難道這樣的要求真的很過份嗎?

「難道你不願幫大伯父嗎?大伯父年紀不輕了,不想年老還要被趕出家門」老淚縱橫,可謂真情顯現,「雪兒,同情同情大伯父,就幫大伯父這一次好嗎?狂兒一定會看在傲人的面子上原諒大伯父這一次的」

又扯到傲人頭上去了。

「可是——」她很為難。

「雪兒,大伯父之前是待你不好,可是,展家人性情如此,這一次,希望你可以不記前嫌,幫大伯父一次好嗎?」

「我——」

「就這麼說定了,我相信雪兒一定可以說服狂兒的,就這樣,大伯父先告辭好,明天再來聽你的好消息——」

言罷,展中業已極快的速度收好淚,招喚下人,不給季雪任何說話的機會,他如風的來,如風的走。

將問題丟給怔怔,唇兒微張的雪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沒有哪個好心來可以來告訴她一下?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糾結,她很糾結,非常的糾結,蹙起的眉,始終不展,展中業是在為難她。

「雪兒——」立蓉心疼的看著季雪蹙起的眉頭,唉——喚了十幾年的繡娘,一下子要改過來還真是有點難度,不過,展大堡主的冷眼,更讓人寒到骨子裡去,雖然他沒有一一交代,不管,李叔已經事先提醒過了。以後,展家沒有繡娘,夫人就是季雪。

繡娘這個名字,過去了,代表著繡娘所受的苦和不平的對待都過去了。

唉——

天知道是過去了,還是另一波的開始。

她可不認為自己叫季雪的日子會比繡娘輕鬆。

「立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無奈。

「不要理會他」立蓉恨恨道,真是勢力眼的小人,以前無極堡的人那般無視繡娘的存在,現在倒是貼上門來了,虧得繡娘還善良的沒有給他們臉子看,要是她,早就讓人一腳踢出門去來個永世不再見面。「堡主不會樂意聽到這種事情,再說,是展中業不對再先,鹽城的人都知道堡主的忌諱是什麼,他身為堡主的親人還要明知故犯,簡直就是活該」

確實活該,季雪也是這般認為。

可是——

小臉兒,快要扭成一團了,「或許,對他的懲罰太重了些,你知道,大伯父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光是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大不如前了。

善良的季雪哪裡想到,展中業之所以會如此模樣出現,一來是為了搏她的同情,二來則是因為沒了無極堡的後台。

「雪兒——」,真是繞口的很,「我們現在自身難保哦」立蓉提醒。

季雪點頭。

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是啊——他雖然入住別莊,可是他的態度還是一慣的冷漠」人心難測,天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要是萬一惹他不開心,她和傲人要怎麼辦?她不能失去傲人,如今,傲人已經是她生命的全部了。

「可是——」

「別可是了,雪兒,多想想自己才是真」別人,哼——特別是那些個「別人」還真是別到頭了,對展家人,和季家人,立蓉都是屑的很,明明就是一家人,卻沒有半點所謂親情,比她這個下人還不如。

季雪慎重的點了點頭。

「好吧,如果他的臉色好看一點的話,我再提提——」不過,展狂怕是難有臉色好看的時候,他的面具,讓其他人根本就沒有機會看到他的臉色,輕聲歎息,她只願好好的平靜的過日子,千萬不要讓生活太豐富多彩,她會受不住的。

立蓉更加無奈的搖頭。

善人受人欺,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完全不知道拒絕為何物。

幸好——

問題一旦扯到小少爺傲人身上,雪兒就會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太心軟,特別是對自己的親人。

季雪開始有了危機意識,展狂是什麼樣的男人,聽到了不少,所見和外界的傳聞也沒有什麼不一樣,所以,她開始偷偷的自我打算,要是有一天,她一不小心惹惱了展狂,也不必愁以後的日子沒有辦法過。

她還有兒子要養呢。

她開始有事沒事,都往外跑,所幸,展狂還是挺忙的,能留在別莊的時間,並不多,有時候,一天會有一餐在別莊裡用,或早膳,或晚膳,其他時間,是看不到他的人影。

他幾乎都不開口說話。

所以,只要努力的告訴自己,他根本就不存在,其實還是可以如以往一般。

季雪很努力的打聽市場,也努力的學,讓自己多一技之長,往後,也不怕被堵死在一個角落,沒事時,也教傲人讀書識字,傲人快五歲了,天性聰明,接受能力也極佳。

「娘,想睡睡——」傲人撒嬌的趴在季雪懷裡,小腦袋蹭啊蹭的。

「好好好,傲人要睡睡,娘就帶傲人去睡睡好當了?」

「要聽娘唱」小傢伙兩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非常的在意這個問題。

「好好好,娘唱唱——」季雪的縱容,讓小傢伙滿足的閉上了眼,只見她唇兒輕啟,輕柔的嗓音,唱出柔美的歌,多半是她自己無意識的輕哼,反正娃兒也不會在意她唱的是什麼,只要聽到最親愛的人的聲音,他便能睡得甜甜的。

這幾天,她一直躲著展中業。

希望對方能識相一點,瞭解她的為難,不要再來找她,為難她了。

一曲罷了,傲人已經甜甜睡去,看著兒子可愛的睡顏,季雪開心的輕笑,每當這一刻,她的心,是暖暖的,飽滿的快要溢出來。

她要求不多。

只要這麼簡單的生活,如此平淡的幸福。

只希望,老天爺千萬不要因為眼紅,奪走了她的這一切。

「乖乖,做個好夢兒哦」安置好兒子之後,季雪才站起身來,雖說展狂已經說了要住在別莊,可也不是天天都在別莊裡睡的,對於這一點,她可是萬分的慶幸,她不曾刻意的等過他,因為,他不曾如此要求過。

偶爾清晨起床,床上的人,已經離開,只要身畔的枕,告訴她,前一晚,有人睡過。

將燈吹滅,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合上門,轉身之際,嬌小的身軀撞入一個堅硬的懷抱。季雪心中一驚,猛然抬頭,印入眼的是展狂的銀色面具。

「堡——堡主——」他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是晚上,他不知道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是會嚇死人的嗎?

她膽子小,經不起幾番嚇的。

她慘白的小臉和微顫的嬌軀全落往展狂的眼中,她膽小,非常的膽小——薄唇輕輕一扯,「該回房了」而後,轉身,離開。

季雪只能跟隨他的身後。

心中暗自猜測,他到底來了多久?

為什麼夜魂沒有跟在他的身邊,也不曾開口提醒她,他的到來?

偷偷抬眼,前方是高大的挺拔的男人,一步一步,穩如泰山。

他不會特意來喚她的吧?

季雪搖頭。

千萬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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