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明月聽風 -【逢君正當時】《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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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0 AM

☆、第45章

  宗澤清在一旁猛點頭,對對,當初他就是這般智勇雙全勇殺敵軍主將的!就是將軍講得太快,半點停頓沒有,安姑娘不知聽明白了沒。

  安若晨確實聽得有些懵,就聽清楚失蹤三日拎著敵將首級回來了。

  「然後!」龍大繼續說著,話音一轉,抑揚頓挫語速得當字音清楚地道:「就在全營將士都驚呆了,正欲上前慶賀誇獎宗將軍的神勇之際,宗將軍一個猛撲,抱著我的腿便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在了我的褲腿上。」

  宗澤清手上的雞胸架掉了,他張大嘴,整個人也驚呆了。將軍!你是在幫著講故事還是在調侃你手下最英勇聰慧的大將呢?後頭的重點難道不是他因此戰而揚名天下,驚動皇上,得了「虎威將軍」封號嗎?嗯,但是氣氛不太對,他自己補充這個好像不太合適。可是總得說點什麼,絕不能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結束了英勇事蹟啊。

  「啊,對了。」宗澤清端正臉色嚴肅道:「這個有勇有謀最後得到了皇上嘉獎的事蹟呢,是想告訴安管事,莫憂心妳的選擇對錯,誰人知曉後頭發生什麼,事後才來馬後炮那都是孬種。他奶奶的熊的,若是當時我戰死了便罷了,若是後退撤兵回來,還不定被某人別有用心的酸成啥樣呢。妳覺得對的,便去做。事後結果若是好的,便獎勵自己一番,若是結果不好,便總結改進,畢竟還有下回呢。人只要活著,便還有下回機會呢。這世上之事,又豈能盡如人意?」

  宗澤清說完,看到了安若晨臉上的神采,這讓他有些得意。他奶奶的熊,今日才發現,自己太會說話了,頗有口才。不對,一直都有口才,不然怎麼能得將軍大人重用呢。不過重用他的將軍大人有點嚴肅,看來今日公務頗不順心,忙到這般時候才能回來。

  這邊安若晨確是覺得受到了鼓勵,她道:「多謝宗將軍。可我還有一個問題。」

  「妳說。」宗澤清抬頭挺胸。

  安若晨看看龍大,又看看宗澤清。龍大揚揚眉,直覺這問題應該會有趣。

  「當初抱著將軍腿痛哭時,是還拎著敵軍首級亦或是丟開了呀?」

  宗澤清:「……」將軍我瞥到你偷笑了,這便是你說故事害的。他哪裡記得拎沒拎啊,抱將軍大腿痛哭這種糗事他早忘光光了好嗎?而且並不是害怕而哭的,是激動回到了隊伍和悲痛那一戰失去了不少好兄弟。

  安若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問題有問題嗎?真的很好奇啊。若是說書先生,定已將這動作描述上三篇紙了。

  「將軍啊。」宗澤清決定轉移話題,當初轉移得敵軍注意,如今也該轉移得安管事注意。「安管事今日行事有些不順遂,正等著你回來報事呢。你瞧你回來得這般晚,快快,趁著月亮還沒下山,快聽聽安管事怎麼說的。」

  「是嗎?如何不順遂?」龍大四平八穩把這事接過去了。

  「啊?」安若晨反應過來,一眼手裡又是酒碗又是雞腿的,趕緊放下了。

  龍大轉身走了,安若晨下意識跟上。宗澤清舒了口氣,下意識努力回憶,當初拎是沒拎呢?

  待走得幾步,龍大掏出個帕子給安若晨。安若晨接過,接過來才想起手上沾了油膩,漲紅了臉趕緊擦。一邊擦一邊偷偷看將軍一眼,他低著頭,似沒眼看她。

  安若晨心裡嘆氣,為何每次只要在校場碰面,她都會出糗呢。

  行了一段,龍大皆不言語,安若晨也沒好說話。龍大沒往院子方向去,倒是在紫雲樓裡逛了起來,於是安若晨跟在他身邊逛。看著將軍低頭思慮,她暗忖是否將軍也有不順心的公務。別處不好,她這處還添麻煩。不過將軍就算是低著頭行走也很是英武挺拔。

  「怎麼不說?」龍大忽然道。他看著二人的影子挨著看得頗開心,只是奇怪這姑娘怎麼不說話。

  安若晨正數步子,發現將軍大人腿長她許多,她卻未費勁就能跟上,原是他放慢步子在走。正數著她走五步他走三步,聽得將軍問話,這才悟過來正事未辦。於是趕緊將今日的事仔仔細細說了。

  「病了?」龍大是有驚訝,反應卻不強烈。他如此鎮定,安若晨頓時如吃下顆定心丸。果然在將軍這兒無難事。「將軍,我該怎麼辦?」

  龍大沉吟片刻,道:「謝剛今日去查一件事,應該明日能趕回來。待他回來,我知曉了他那邊的結果,再定這事。」

  安若晨有了不祥的預感:「將軍,我是不是做錯了?」

  「剛才宗將軍不是已經安慰開解過妳了嗎?」

  這語氣,怎地怪怪的。安若晨抿抿嘴,既是未怪罪她,那她就當未曾做錯。「那所以究竟是拎著首級抱的還是丟開了才抱的?」

  龍大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她。「安管事,妳喝醉時會一直鑽著牛角尖?」

  「未曾啊。」安若晨仰著腦袋一臉無辜:「未曾醉未曾鑽牛角尖。」

  月光下,她的臉紅豔豔的,散著微醺的氣息,眼睛亮得不像話,讓天上的星星都失了色。龍大後退了一步,這才道:「妳瞧妳的模樣,分明是醉了。」

  「未曾啊。」安若晨皺眉頭。

  「回去睡覺。」龍大突然間似乎有些不高興起來,竟轉頭就走了。

  安若晨二丈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惹著他了。只是沒承認自己醉了,這就招他不高興了?那她承認醉了還不行嗎?「將軍。」安若晨追上幾步,拐個彎卻不見了龍大的身影。

  是用跑的嗎?居然這麼快就不見了。安若晨晃晃腦袋,決定聽話回去睡覺,她真沒喝醉,但現在心情是好多了。啊,將軍的帕子還在她這兒呢,那回去幫將軍洗帕子。心情真不錯,明日說不定會有好消息呢,事情也許沒那麼糟。

  安若晨想錯了,第二日,宗澤清領兵走了,謝剛回來了。

  謝剛帶回了非常糟糕的壞消息。他們前天派去豐安縣查品香樓的那位名叫江子的探子出城二十里後被人截殺了。

  「有人看到了屍體,便報了當地縣官。縣官又速報了太守。將軍進駐中蘭後便與太守定好,郡內所有命案均需呈報軍方。我看到卷宗,上頭描述的屍首特徵正是我派的人。他身上有與人動武相搏的痕跡,致命的是直穿心口的一劍。」謝剛極嚴肅,神情凝重:「我昨日去認了屍,正是他。」

  安若晨說不出話來,很為死者難過。

  「他是個很有經驗的探子,斷不會在任務途中惹事生非與人動手。要麼是他突然發現了什麼,要麼他就是被截殺的。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安若晨倒吸一口涼氣,正想問「殺他的人如何得到的消息」,卻聽得龍大問她:「妳可曾與任何人提起過此事?」

  安若晨嚇了一跳,搖搖頭。她認真又想了一遍,再搖頭。

  確實未與任何人說過這事,就連昨夜向宗澤清提起自己對細作任務的煩惱,也只是提了趙佳華的嫌疑,而她決定不拘捕她,卻見不到她了。她擔心自己失誤。只是說了這些,連案情細處都未提。

  將軍是在懷疑她嗎?安若晨緊張地看著龍大。

  龍大卻是與謝剛、蔣松低語起來,安若晨隱隱聽得探子、密令之類的,她緊張地絞著手指。過了一會龍大他們說完話,轉過頭來,龍大道:「不是懷疑妳,只是需要瞭解每一個環節哪裡出了問題。前日下的探子軍令除了我們幾人,就只有密封的軍偵令文書上有記錄。那文書是用暗語所寫,且封印完好,並無人偷拆過。」

  「為何會有文書記錄?」安若晨怯怯地問。

  「探子活動複雜,軍令繁多,各軍探及隊伍非受令不得離隊不得行動,非機密要事都會文書記錄,以確保軍中紀律以及必要時追查責任。」謝剛解釋道。

  「就與衛隊巡查輪值偵視一般,要有規矩的。不得讓外人知曉,但內部需記錄清楚,哪一班哪些人出了差錯,要承擔責罰。」蔣松補充。

  「所以這件事不算特別機密是嗎?」

  「需要保密,但並非不得記錄文書的機密。」

  安若晨咬咬唇,那事情明擺著了,紫雲樓裡有內奸。那內奸沒拆過密令文書,卻知道了江子的行蹤和目的,甚至知道他出發的時間和途經哪裡。

  「那只剩下江子他自己了。可死無對證,已不知道他出發前是否與人透露過什麼。」

  龍大對蔣松道:「查查看江子最近與誰人走得近,放開手腳大張旗鼓地查。那內奸已得逞,我們若無反應對方該疑心了。屍體沒有掩埋隱藏,是故意要讓人發現的。」

  謝剛道:「我想親自去一趟豐安縣,在軍中潛伏細作何其不易,他們寧可暴露此事也要阻止江子去重查品香樓,那裡該是藏著重大線索。如此拖延了兩日,他們該是已趕去那兒銷毀證據。我得速去,否則來不及。蔣松大力查軍中細作正好替我掩飾,若對方以為我們的重點轉移到查內奸,對品香樓掉以輕心,那倒就好了。」

  「你說得有理。」龍大點頭,「定是很重要的事才值得他們不惜暴露軍中潛伏了內奸。你速去吧,挑兩個人,輕裝快馬。對方已有防備,你們千萬當心。」

  幾個人迅速商議好了,謝剛和蔣松退下去了。

  安若晨在旁邊聽得很緊張,待屋裡只剩下龍大與她時,她趕緊道:「將軍,我知道事情輕重,我真的未與任何人說探子去豐安縣的事。」

  「我自然信妳。」龍大很嚴肅,「還有一件事,我得囑咐妳。」

  安若晨端正站好聽令。

  「妳雖入了紫雲樓為我效力,人人皆知妳名義上在幫軍方查細作,但沒人在乎妳,沒人看重妳。」

  安若晨疑惑,這是要貶低打擊她?

  「所以這是妳的優勢。」

  安若晨抬頭看著龍大,心又從谷底躍了起來。

  「妳只在中蘭城活動,妳的外出和行動目前全無機密,皆無章法,所以完全沒有記錄在冊。」也就是說如果內奸是從冊錄上偷窺情報,那她所獲得的內容對方就不知道。

  「妳只要躲得過細作對妳的提防,瞞得住樓裡內奸對妳的打探,趙佳華一案,妳還有機會。」龍大道,「妳仔細斟酌她與妳說過的話。她策劃了許久才找上妳,她說她就是線索,那她必留下了線索。除了品香樓,還有什麼?」

  安若晨的腦子轉著,還有李秀兒、劉則、劉茵……還有什麼?

  「蔣松將嚴查內奸之事,所以那內奸近期必不敢再有大動作。是妳行動的好機會。」

  安若晨點點頭。

  「我前兩日收到了軍報,也得離開數日,前線有些軍情需要我親自處置。原想昨日與妳說,但昨日處置公務晚了,一時便忘了。我下午便走。我走後,細作會認為無人為妳拿主意,亦是妳行動的好機會。」

  安若晨一愣,頭點不下去了,將軍不在?將軍不在,確是沒人為她拿主意了。安若晨心慌起來。

  龍大看著她,看著看著微笑起來。「不用慌。」他說。「未認識我之前,妳就是個極有主意的姑娘。妳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是嗎?可她現在都聽將軍囑咐,將軍說做什麼她才做。

  「我不擔心妳別的,就是擔心妳有時太果敢了。膽子大得沒了邊。」

  安若晨撇眉頭不服氣,她哪有,她一向循規蹈矩。

  「總之我不在,妳自己行事當心,切記樓裡有內奸,勿魯莽行事。若是發現了什麼,待謝剛將豐安縣線索帶回後一併處置。有什麼事可找蔣松商量。」

  安若晨點頭。

  「還有,別相信任何人。」龍大正色道。

  安若晨驚訝。

  「我說的是,若有些妳覺得極機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好。不是信不過他們,而是每個人都是目標,秘密放在許多處,就增加了被打探到的危險。不相信不是單指對方這個人,還包括他的處境。」龍大頓了頓,道:「比如江子,他是個非常可靠的探子,但有可能謝剛下的查探軍令就是從他那兒洩露的,而他自己也許至死都不知曉。雖然只是可能,但也是警示。妳務必要記在心裡。」

  江子確是名很可靠的探子,是謝剛很器重的手下,兄弟一般。此時謝剛滿腔的憤怒和悲痛,從南城門出發,朝著豐安縣疾馳而去。江子未能完成之事,他來完成。

  由中蘭城南城門往西走五里,有座名叫秀山的小山。謝剛從那山下奔過,他並不知道山上有個靜心庵,小小的庵堂,乾淨整潔,庵裡只有一個尼姑,名叫靜緣。

  閔公子繞過靜心庵,拐進了庵後的菜園子。菜園子邊上用石板鋪了條小徑,有塊板子鬆了,邊緣翹起,容易絆腳。閔公子走到那處,看也不看便大步邁過去,顯然對此相當熟悉。

  靜緣師太正在菜園子裡忙碌,她剛給菜澆了水,正蹲那除草。聽得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見得來人,也不說話,低頭繼續忙手上的活。

  「今年棗子結得不多啊。」閔公子不在意靜緣的態度,自言自語。他站在菜園邊上一棵大棗樹樹下,抬頭看了看樹枝,從樹旁拿了竹槓,將最高那枝樹椏上掛著的紅燈籠取了下來。這燈籠掛得高,夜裡點著蠟,於山下就能看到紅光。閔公子將燈籠放在地上,看了看腳邊熟透掉落爛於地上的冬棗,默默抬腳將爛棗踩進泥裡。

  「我做完了。」靜緣站了起來,說的話與閔公子的前言不搭後語。她約摸三四十歲的模樣,相貌普通,不美不醜,是扔在人群裡讓人不會一眼便注意到的那種。此時面無表情,清冷、漠然、嚴肅。

  閔公子點點頭:「嗯,衙門接到公報了,紫雲樓裡也有了反應。」意思是他已證實她完成了任務。

  靜緣師太伸出了手,向閔公子攤開了手掌。她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結有繭,是習武之人的手。

  閔公子從懷裡掏出個錢袋向她的方向扔去。靜緣師太接過,掂了掂重量,將錢袋收入懷裡。

  「還要殺誰?」她問。

  閔公子失笑,道:「師太,妳還真是我見過的最愛殺人的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1 AM

☆、第46章

  「你見得人少。」靜緣語氣冷漠。「若不用殺了,你便走吧。要殺誰時,按老規矩,寫上名字時間地點,壓在燈籠燭臺裡,掛起來便好。」

  「西平大街招福酒樓的老闆劉則和他的夫人趙佳華。」閔公子遞過去一張紙,上面畫著劉府和招福酒樓的地圖,還寫著劉則、趙佳華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外貌特徵。

  靜緣接過紙,打開看了一眼,問:「什麼時候?」

  「三天後。十八的夜裡動手。我會確保他們在府中。」

  「行。」靜緣很是爽快,不問這二人與閔公子的關係,不問殺他們的理由,甚至也沒有問價錢。她將紙折好收入袖中,問:「還有嗎?」

  「沒了。」閔公子抿抿嘴,兩個還嫌不過癮還是怎地。

  「那你走吧。辦完了事,我會把燈籠掛上。」靜緣說完提了水桶轉身要走。

  「等等,我還有話問妳。」

  「我只管殺人,不管與人敘話。」靜緣師太已走到門口。

  閔公子在她身後喝道:「只一個問題。」

  靜緣停住了,轉過身來看著他。

  「上回與妳說的,出去化緣為人卜卦時順便打聽個人。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生得貌美,姓安,中蘭城人氏,妳可有見過?」

  「沒有。」

  「也未聽人談起過?她十月十五那日離家,那個日子之後,可有人提起見過?」

  「沒有。」

  閔公子皺皺眉頭,正待再說什麼,靜緣師太卻冷道:「三個問題了。不送。」言罷轉身回庵裡去了。

  閔公子看著她消失在庵門後,聽著門後門閂插上的聲音。等了一等,轉頭再看看棗樹,臉色冷了下來。想了想,抬腳下山去了。

  靜緣進了庵裡,將後門閂好,放好了水桶,在後院井邊淨了手,然後無聲無息走到門後,側耳聽了一會,接著拉開了門閂打開門,出去看了一眼。

  外頭已沒有人。

  靜緣師太不急不緩重又回到後院,閂好了門,然後來到後院與前院中間夾著的一個小側院門外。

  這小側院原是放雜物之用,此時門上掛著一把鎖。靜緣師太開了鎖,走了進去。

  院子裡擺了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個小盤子,盤子裡頭盛裡洗淨的冬棗,一個十二三歲生得極貌美的小姑娘正啃著棗子,聽到動靜轉頭看,而後露出歡喜的笑容,甜甜喚著:「師太。」

  §     §     §

  安若晨坐在房間裡,忽然想起了四妹。她想起她與安若芳最後一次見面時安若芳對她說,她會長大,她會回來接她。

  安若晨捂了捂眼睛,將那股淚意壓下去。

  其實她在思考的是趙佳華,怎麼會想到四妹。也許是回憶起劉茵孤伶伶站在路邊遭人遺棄的可憐模樣,也許是想起趙佳華說雖然對她欣賞但還不能完全信任她。

  但她強調讓她記住她說的每一句話。

  安若晨拿出案錄重新再看。趙佳華可不止對她一人說話而已。

  看著看著,她忽然有了靈光一現。

  案錄上寫著趙佳華聽到ㄚ鬟來報女兒失蹤後,帶著ㄚ鬟婆子在宅子內外都找了一圈,在招福酒樓和聚寶賭坊也找了一遍,均無所獲,於是決定報官。

  聚寶賭坊?

  這個詞在這一大長篇案錄裡只出現了一次,因為實在是無關緊要,去了哪裡哪裡找孩子沒找到,這種話聽一聽就過去了。衙門甚至沒有找賭坊的人來問話。趙佳華後頭也沒再提這個地點。但這裡她為什麼提?為什麼要告訴太守她去了賭坊找孩子。雖然同在一條街上,但二歲多的孩子自己跑去那兒的可能幾乎沒有,若是懷疑賭坊裡有人劫了孩子偷了孩子,那應該與太守大人好好說說。

  但是趙佳華沒有。感覺她好像就是隨口一提「我去了隔壁趙大娘家裡看了眼,沒有我就走了」似的,像是串門子。這種情況壓根不必要在衙門堂上與太守大人廢話的。

  聚寶賭坊,徐媒婆就是喜歡在這個賭坊裡賭錢,且欠了不少債。

  安若晨盯著這個名字看半晌,然後她出門,再去了趟趙府。

  劉則說趙佳華若是答應見客他會派人通知,一日了,既是沒消息,她再去問也不算失禮。

  趙府的門房這回沒馬上拒她,只讓她稍等。安若晨鬆了口氣,看來趙佳華沒有失去自由,她願見她,那情況也許沒有她想像的那般糟。

  不一會,門房出來,領她進了一院子,又有丫頭過來,引她進了一間正屋。屋裡有人正等著她,不是趙佳華,卻是劉則。

  安若晨立時警惕起來,但仍神色如常寒喧。她問劉則趙佳華可好些了,可否能見見。

  劉則一臉歉意:「內子病得比昨日更重了些。暈暈沉沉,神志也不清楚,只喊著茵兒的名字。這才兩日工夫,竟憔悴許多,她素來重容貌愛面子,定不願這般狼狽模樣被外人瞧見。還望安姑娘海涵。待內子病好,我讓她親自到姑娘府上……」說到這兒頓了一頓,似乎想起來安若晨的居處並非普通民宅,忙又改口:「待她病好了,定請姑娘來寒舍吃頓便飯,答謝姑娘的關懷。」

  一番話一如既往地得體客套,安若晨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劉則看她臉色,道:「內子與姑娘也是有緣。她性子頗傲,鮮少與人往來,像與姑娘這般一見投緣,初識便有話相談的,還真是未見過。也不知她與姑娘都聊了些什麼這般投機,姑娘與我說說,待我學得一二,也好討她歡心。」

  這是要打聽趙佳華究竟與她透露過什麼嗎?

  安若晨笑道:「劉老闆生意忙碌,對夫人還這般體貼關懷,也是難得。不過我們聊的都是婦人家的閒話,劉老闆怕是用不上這些討歡心。她倒是提過,劉老闆與她感情深厚,夫妻相敬如賓,我聽得頗是羡慕呢。」

  劉則聽了這話笑起來,顯得有些歡喜。

  安若晨趁機問:「說起來,她的友人都有誰,平素與誰來往,愛去的地方,劉老闆都知曉嗎?令千金的事,有沒有找找她們相問?」

  劉則苦笑道:「內子喜靜,很少串門子,也鮮有客人來訪,她還真是沒什麼友人在城裡。」

  「聚寶賭坊那頭可有相熟的人?」

  劉則有些意外,臉上露出驚訝:「姑娘為何這般問?」

  安若晨觀察著劉則的表情,說道:「我聽說徐媒婆生前有些好賭,她又是尊夫人於中蘭城內唯一的親人,那賭坊不遠,也許經徐媒婆往來,尊夫人認得裡頭的人也說不定。她說她去那兒找過女兒。」

  劉則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才想起昨日在衙門看案子卷宗,上面確實寫著趙佳華去賭坊找過女兒,但當時並未留意這點。他想了一會,道:「這個,我還真不是太清楚。但未曾見她與賭坊那頭往來。雖說徐媒婆愛賭,但內子卻是不喜歡的。而且內子嫁了我後,賢淑守禮,不會去那些地方。且徐媒婆雖說是她的遠親姑姨輩,但關係並不算親近,沒有姑娘想像著往來那般密切。要是比較起來,反而是我比較熟賭坊那兒的人才對。畢竟離得不遠,我那酒樓又是個吃喝的地方,賭坊的婁老闆是我那兒的常客。自己來不算,也常請些友人一起小聚。姑娘也知道,做這行當的三教九流都得吃得開,交際應酬少不了。所以與我這兒還真是常來常往,開口閉口還兄弟相稱。再有呢,賭坊與我那酒樓離得不遠,但我那兒臨街,他們卻是背著街的,要走到正街上得繞一大圈,從我酒樓後院穿過堂廳到正街是條捷徑,賭坊夥計什麼的總圖少走幾步,我看在他們老闆面子上也未計較,所以他們常在我那兒出出入入。也許內子是因為這個,以為是我帶著孩子去了賭坊,又或者覺得賭坊人多,說不定誰見著了孩子認得幫著留意了。」

  安若晨點點頭:「原來如此。」果然與將軍說的那般,解釋得太詳細了。這是劉則的說話習慣,還是因為他心虛?

  安若晨道:「那會不會有賭客欠債太多,又識得劉老闆,覺得劉老闆家中有財,又與賭坊關係不錯。故而劫了孩子,想謀財。賭坊客人會不會也是個線索呢?」

  劉則搖搖頭:「這一層倒是未曾想過。要說謀財,可我也未接到勒索的信函。」他頓了頓,做出思索模樣,「但安姑娘提醒得對,也許真是劫了孩子想謀財,但沒料到我夫人這般快便去報了官,見得官府嚴查,便又不敢了。如此說來,這事值得一查。我得去賭坊那兒找婁老闆問問,有無這般可疑的賭客。」

  安若晨還待說什麼,劉則已對她施了個禮:「這事還望姑娘莫聲張,待我先暗地裡問問,若真有可疑人,我再請官府悄悄查。不然驚動了劫匪,傷了茵兒,我可沒法與內子交代。她如今病重,怕是受不得打擊。」

  話說得合情合理,安若晨自然一口答應。她表示願意幫劉則一起查此案找女兒,被劉則拒絕了。

  「姑娘掛心,我感激不盡。但這事裡藏著兇險,實在不敢麻煩姑娘。姑娘提點線索,已是幫了我大忙了。況且這是我家中私事,姑娘與我們並無深交,如此關切,讓人惶恐。上回姑娘撿回茵兒已讓內子生疑,太守大人也問了我好些話。若是姑娘再參合進來,不免引起麻煩。」

  安若晨被噎得,按理說確實如此,她非要插一槓子,確是可疑。

  劉則道:「我還得處置此事,不能招呼姑娘,就不遠送了。」

  安若晨被客客氣氣地「掃地出門」。

  與劉府一街之隔的招福酒樓裡,閔公子,也就是解先生正坐在雅間裡喝茶,他對面坐著個人,正與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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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1 AM

☆、第47章

  「謝剛果然走了,但我沒找到他們安插在南秦的探子身份。只知道確實有人,隔段日子便會有情報回來。南秦於邊境的兵力佈署,勇將名單,他們全都有了。這些在謝剛那兒都能找到。」

  解先生冷哼一聲:「真可笑,在敵軍這頭找到我們這邊的情報,敵軍的情報卻是沒有,這是逗我呢。」

  「我盡力了,總不能打草驚蛇,我並不是謝剛的部下,有些事不敢打聽太過,會惹猜疑。進出也得小心。況且這次探子之死,他們定是確定了有內賊。。」

  「不是已經找好了替死鬼?你自己多加小心,莫要留下線索把柄就好。」

  「這我知道。蔣松今日在樓裡安排了人嚴查。這段時日我都不能再有什麼動作。不過現在宗澤清走了,謝剛走了,龍騰稍晚時候也要走。他收到楚青的軍報,似乎是要去前線處置什麼事。這些人都不在,安若晨沒人依靠。蔣松與她雖熟,卻不似宗澤清這般和藹好說話的,可不會聽她使喚,且正是嚴查內賊的時候,她也不敢干擾添亂。一個姑娘家,孤立無援,查不出什麼來。況且如今這形勢,才剛死了人,聰明的都不會輕舉妄動。我猜她該會等謝剛或龍大將軍回來拿主意。在他們回來之前,將劉則這頭處理乾淨,就無後患了。」

  解先生皺著眉頭,半晌嘆了口氣:「真可惜,劉則比徐婆子好用太多。殺了他我還真是捨不得。」

  「這事必須得了斷。我會跟上頭稟報清楚。是我們共同商議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找到頂替的人選嗎?」

  「有一個。」

  「誰?」

  「暫時與你這邊無關聯,先不說了吧。」

  「好吧。那人可靠?」

  「得觀察一陣。若他可用,那劉則之死的損失便可降到最低。」

  「明白了。」那人點點頭。

  解先生問:「宗澤清去了何處?」

  「領兵去四夏江了。他擅長水戰,據說前陣子還給龍騰獻了個水戰的好計。許是先去佈署安排。」

  「那龍騰呢?」

  「這個不清楚。我出來之前還未聽到具體安排。」

  解先生猜測:「我倒是接到南秦的消息,他們派了兵刺探石靈崖的軍情,有兵士被捕。也許楚青沉不住氣了。」

  「若是真沉不住氣便好了。龍大若先開戰,便省了我們許多事。偏偏這人心思縝密,行事讓人琢磨不透。邊境鬧成這樣,他就是不動手。」

  「這次看看如何。我會稟報清楚,再試試別的法子。」解先生頓了頓,問:「他對安若晨仍舊青睞有加?」

  「是的。有空便親自教導她武藝招式,二人時常單獨在屋裡敘話。」

  「會是故做迷陣嗎?」

  「應該不是。我看著他對安若晨是真的上心。」

  「嗯,那就好。你盯好紫雲樓裡的動靜,盯好安若晨。」

  對面那人應了聲。之後先行離開。

  解先生慢條斯理繼續喝茶吃點心,過了一會他起身,在雅間靠牆的案几裡取出兩個紅色鈴鐺飾物,出了雅間,走到過道窗戶跟前,趁著四下無人,將鈴鐺掛在了窗櫺緯縵裝飾上。而後他若無其事轉身下樓,結了賬,離開了招福酒樓。

  招福酒樓雖是聯絡地點,但閔公子也常在劉則不在的時候過來吃吃飯喝喝茶,就如同一個普通的常客,這樣不會惹人猜疑。而需要約定見面時,那鈴鐺便是暗號。

  數量是日子,顏色是時間。

  兩個紅色鈴鐺表示兩日後午膳時間他會來,若是藍色,就表示晚膳時候。那時候酒樓裡人來人往,老闆招呼客人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劉則看到消息,若沒問題,會把鈴鐺摘下。反之,則是有情況不能見面。若需緊急事務,同樣以鈴鐺為暗號。根據顏色及數量,他們知道該怎麼見面和處理。

  十一月十八這日子啊,解先生慢吞吞邁著步子。中午見面,若是計畫有變,他還來得及讓靜緣師太取消行動,或是計畫照舊,他也能安排些事,確保劉則當晚不會外出。真是可惜,他確實不想失去劉則,但是出亂子了,他沒把握劉則還會像從前那樣聽話,他的夫人在搗鬼,而劉則明顯對自己撒了謊。

  不論是劉則夫婦惹下麻煩讓安若晨抓到把柄,還是劉則被逼急了除掉安若晨這個麻煩,解先生覺得,這些都比犧牲掉劉則損失更大。

  就讓劉則跟趙佳華多活兩天,他還需要些時間安排打點,確保他們之死會被官府判為謀財害命,可以與他們女兒的案子綁在一起,掐斷後頭繼續追查的線索。解先生這般想著,他看見了前方的安若晨。他沒停腳步,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安若晨出了劉府後,溜達了一圈。知道自己要再來怕是不好再打探了。但她不甘心,她決定去一趟聚寶賭坊。

  聚寶賭坊外頭看著乾乾淨淨,似普通樓院。

  大門開著,進去後才發現裡頭頗深。前院坐著幾個大漢,護院打手模樣,幾間廂房關著門,有間半掩著的能看到裡面似帳房先生在寫帳冊,算盤撥得呯呯響。再往裡走,就聽到嘈雜的人聲,厚厚的大門也掩不住一樓子的人吆喝。

  安若晨才走到堂廳大門處就被人攔下了。一位一臉橫肉的大漢問她:「姑娘,來找人還是來玩?」

  安若晨鎮定道:「都是。招福酒樓的老闆娘說要帶我來玩,她應該就在裡頭等我了。」

  那大漢道:「她不在。」

  所以這賭坊裡的人認識趙佳華?

  安若晨橫眉:「怎地不在?明明說好的。你認得她模樣嗎就說不在。」

  「確是不在。」

  「劉老闆呢,他們明明說好帶我玩的,劉老闆在不在?」

  「不在。」大漢飛快答,上下打量了安若晨一番,問道:「妳是誰人?」

  安若晨,卻道:「明明說了與婁老闆是兄弟,可以開間雅房帶我玩大的。若玩得好,我再介紹朋友來。」

  大漢皺起眉頭:「未聽說今日有安排。妳究竟是誰人?」

  安若晨也皺起眉頭,語氣蠻橫:「做什麼要告訴你!他們知道我是誰!若是他們來了,你告訴他們一聲,放人鴿子可不好。」

  大漢被斥得一愣,未等他開口,安若晨凌厲地轉身,在數個護院打手大漢的注視下很有氣勢地走了。

  出了大門鬆口氣,想起來自己自做了紫雲樓管事後,衣裳特意選暗色,髮式特意梳老氣,總之力求穩重老成正經像個管事。今日穿的就是灰色夾襖配著暗青色襖裙,頭上只一根木簪子,身邊也沒帶ㄚ鬟,整個一老姑娘管事婆子強行假扮大小姐。

  安若晨想像了一下,尷尬地差點要抖抖雞皮疙瘩,但管他呢,走這一趟也算有收穫,噁心便噁心吧。

  安若晨看看天色,打算趕緊先回紫雲樓趕在龍大走之前再與他說說話。賭坊的事要告訴他,也許將軍會有好法子。她一邊盤算著一邊順腳繞著招福酒樓走一圈多觀察觀察。走著走著,忽然一頓,她停住了。轉身後退幾步,看著二樓窗櫺緯縵中間掛著的兩個鈴鐺。

  這鈴鐺她前日看時還沒有,她肯定。依她滿腦子鈴鐺的狀況,若是有,她絕不會忘。

  而且只這個窗戶有。也就是說,並不是酒樓自己的裝飾。

  【還有鈴鐺。盯好了鈴鐺,說不定就能找到關鍵的人物。】

  趙佳華的話在耳邊響起,安若晨的心怦怦跳。

  鈴鐺,鈴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等等,若鈴鐺是暗號,那麼「謝先生」,有沒有可能其實是「解」?

  解!

  安若晨的腦子興奮地嗡嗡作響。

  解!

  是這樣嗎?

  不是謝先生,不是「謝」?!是「解」嗎?!

  趙佳華所指的「關鍵的人物」,難道就是指的「解」先生?

  所以找遍全城姓謝的都對不上號。

  將軍是對的,他就說過既是如此,那這就是個假名或者代號。徐媒婆跑遍全城,對哪家哪戶都再熟悉不過,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密商,還這般稱呼對方,表示徐媒婆並不真正認識他。

  外地來的,沒有口音,且在城中埋伏佈置了這許多下線,必是潛伏已久,最少也有數年。

  中蘭城裡這樣的人太多了。大海撈針,毫無進展。

  但現在,線索就擺在她的眼前。

  安若晨的心急切地狂跳,她努力保持鎮定,走進了招福酒樓。

  解先生走了一段回頭看,正巧看到安若晨進酒樓,他皺皺眉頭,想了想,轉身返了回去。

  安若晨直奔二樓。那窗戶在樓梯左手過道盡頭,過道兩邊是雅間。安若晨掃了一眼快速數,六間。她走過去,三間雅間開著門,空的。三間掩著門,裡面傳來數人說笑的聲音。安若晨敲門,進去後看了一眼,說抱歉走錯了再退出來。

  沒有年紀身形相仿的人。

  一位店小二過來招呼她,問道:「姑娘是找人呢還是吃飯呢?」

  安若晨道:「我那友人似乎沒在。」

  她一邊說一邊退到樓梯口,往四下裡看了看,沒看到什麼可疑人物。沒有人注意她,也沒有人躲避她的目光。

  小二看她不像要吃飯的樣子,於是走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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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安若晨慢慢走下樓梯,邊走邊打量周圍。確實沒看到什麼人關切她的舉動。下得樓來,聽到小二在堂廳迎客:「閔公子,你怎麼回來了?是落了東西?」

  「想起要帶隻八寶鴨回去,結果忘了買了。」那閔公子道。

  小二哈哈哈笑著,殷勤地讓那閔公子稍等,他去叫廚房趕緊做一隻出來。

  安若晨看了那閔公子一眼,然後離開了招福酒樓。

  閔公子完全不看她,待她走後,微抿起嘴角。鬧不清楚安若晨跑進來轉一圈就走是什麼意思,她在找誰?

  閔公子很不喜歡摸不清狀況的感覺,這讓他不安心。若是安若芳在他手裡就好了,好歹也是個籌碼。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安若晨雇了馬車急奔回紫雲樓。她需要見將軍,需要馬上稟報。

  鈴鐺,她發現了鈴鐺。

  趙佳華告訴她的是這個。

  不是豐安縣,不是品香樓,而是招福酒樓的鈴鐺。

  安若晨跑著進了龍大的院子。一進去有些傻眼,一院子的人。兩隊衛兵列隊,似乎剛受完令。安若晨看了看屋裡,有兩名衛兵正為龍大收拾行囊,而長史李明宇正與龍大報事。

  見得安若晨探頭,李明宇問:「安管事有何事?」

  安若晨穩住呼吸,掩住急躁,四平八穩地走進去行禮道:「將軍是要出發了嗎?我過來看看還缺些什麼東西沒有。」

  李明宇皺了皺眉頭,道:「不如安管事等我與將軍報完事再來。」

  安若晨忙施了個禮退出去了。

  李明宇掌管著所有軍方與郡守的公務文書往來,巡崗安排,軍務雜事等等,平常公務裡與安若晨這管事也有少許交集。他講究規矩,對莫名其妙混進紫雲樓的安若晨頗是不喜,平常更願意與方管事打交道。通常案錄卷宗送過來,也是李明宇接收的,軍報令冊也是他打點管理。想來蔣松今日追究查探內奸之事牽扯到李明宇,他也正抓緊時間與龍大商議。

  安若晨為避嫌,站在門外稍遠處。聽不到他們議事的聲音,卻能將他們看清楚。

  李明宇表情極嚴肅,悶頭一直在說。龍大認真聽著,偶爾抬起頭來,看安若晨一眼。

  那眼神安撫了她。

  安若晨看著等著,忽然不急不慌了。

  紫雲樓裡有內奸,軍中有叛徒。這個內奸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殺了去豐安縣的探子,導致的結果是謝剛親自去了。細作不是想阻止他們去查探品香樓,相反,他們希望謝剛親自去。

  調虎離山!

  因為他們知道將軍也要走。

  他們真正想阻止的,是中蘭城裡的秘密被發現。他們確實想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但不是拖延去豐安縣的時間,而是拖延回中蘭城的時間。

  線索會被銷毀。

  安若晨的心怦怦跳。

  難怪她見不到趙佳華了。

  【我就是線索。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

  龍大忽又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安若晨若無其事對他微笑。李明宇忽然也朝她看了過來,安若晨也對他微笑。

  必須有所行動,不然等謝大人或是龍將軍回來,一切都晚了。

  將軍說過,她是個有主意的姑娘。將軍誇她呢。她是有主意了。

  終於龍大與李明宇議完了事,對她招手。安若晨走進去。李明宇拿著一落文書卷宗卻未離開,龍大屋裡兩個衛兵也還在。

  「有何事?」龍大問她。

  「無事,就想在將軍走前問問缺東西沒有。」

  龍大看著她,她殷勤地笑笑。

  「不缺東西。」龍大道。他沒往下說,似在給她機會說話。

  「那就祝將軍一路順風。」安若晨道,「我會聽從將軍囑咐,趙佳華的案子,待謝大人回來後再查,絕不擅自行動。」

  龍大再看她一眼,點頭:「那就好。」

  安若晨想了想,又道:「不知將軍要去何處,要不要帶些書冊消遣解悶?」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漢子們全都向她投來異樣的眼光。軍中苦悶,全是男兒,駐守紮營時,不少人會偷偷帶些春圖冊子解躁,兵士們悄悄傳閱,將官也時常睜隻眼閉隻眼,更有甚者,兵士會帶些新圖新豔冊子討好將官。

  這些事,在軍中人盡皆知。可安若晨哪裡知道。她發現自己突然被眾人盯著看,正奇怪呢,結果龍大施施然道:「兵法書營裡都有。」

  衛兵迅速扭頭,非常忙碌,似未聽到有人說話。

  李明宇皺緊眉頭,譴責的再瞟了安若晨一眼。

  安若晨莫名其妙,但先不管那個,先說正事:「其他將軍事蹟之類的書冊也可研讀研讀。」

  龍大揚揚眉頭:「哦。知道了。」

  他看著李明宇又要瞪安若晨,實在沒忍住,為她辯道:「安管事說的都是正經書。」

  安若晨猛點頭,對啊,雖然有拍馬屁的嫌疑,但確實是正經書……等等,剛才大家的反應,難道你們一般看不正經的?安若晨狐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李明宇這會子突然願意出去了,衛兵們竟然也更忙碌了。

  安若晨皺起眉頭,太可疑了。將軍你們軍伍中究竟都在偷看什麼書?

  龍大一指頭戳她眉心上:「亂七八糟。」

  安若晨吃痛倒吸一口氣,揉揉自己眉心,明明是你們亂七八糟,她可是端莊女子。

  此時的趙佳華也痛得吸了一口氣,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握著。她深呼吸,看著面前的劉則。

  劉則盯著她,目光兇狠,完全不似人前的溫文爾雅,聲音卻很輕柔:「妳到底做了什麼,娘子。」

  趙佳華一臉疑惑,楚楚可憐地反問:「我被你關在這兒,我還能做什麼?相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囚禁於我?茵兒找到了嗎?」

  「囚禁?」劉則道,「妳見過哪處囚禁有這般舒服的。妳若不做傻事,我也不會被逼得如此。」

  舒服嗎?趙佳華在心裡冷笑。

  這裡不是她的寢居,而是一個密室。房間倒是挺大,桌椅床鋪屏風等等家居所需一應俱全,東西也頗講究。但這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通往外頭的門。門上築著柵欄的小窗。趙佳華拖了椅子爬上去看過,屋外是個過道,點著火把,昏暗陰沉,加上空氣有些憋悶,她猜想這裡是地下。

  從衙門回來後劉則便質問了她一番,她一口咬定是安若晨做了什麼,她求劉則對付安若晨,把女兒找回來。

  但劉則不相信她,她大哭了一場,抱著劉則求他一定要把女兒找回來。但這些對劉則不管用,他懷疑她,雖然他完全搞不明白她做了什麼,目的是什麼。

  「在我弄清楚之前,我需得確保妳不會再生出事來。」劉則說完這句話,趙佳華只覺得頸上一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獨自在這間陌生的房間裡。

  趙佳華沒有慌亂,她仔細查看了一遍環境然後坐下了。這是她料想到的最糟糕的情況,如果走運的話,她應該還能辦更多的事,可惜劉則沒給她機會。報官是步險棋,她知道,但必須得走這步。

  此時劉則的表情讓她心裡頗痛快,但她仍要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我報官是太衝動了些,可是我害怕呀,女兒就這般不見了,你又不在,不報官,我又能如何?太守大人是位英明的好官,他會為我們做主的。那安若晨怎麼都是龍大將軍的人,一般百姓如何奈何得了她。」

  「她無緣無故,為何要擄走茵兒?!」劉則怒喝:「事到如今,妳還要裝。」

  「你不查查,怎知不是她幹的,怎知她是無緣無故?」

  劉則勃然大怒,一把握住了她的頸脖,將她壓在牆上。

  「咚」的一聲,趙佳華後腦勺撞得生疼,脖子一緊,她本能地抓住劉則的手腕,用力吸氣。

  「別再撒謊,別惹怒我。」劉則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道。

  趙佳華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表情:「相公既是什麼都不肯信,那我真不知還能說什麼了。」

  「妳報官時,為何提到賭坊?」

  「兩家時常走動,自然得去問問孩子下落。既是去了,自然就在證詞上說明白。」

  「妳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想讓安若晨猜疑,想讓她盯著我們不放。她跑來問我了,還去賭坊裝模作樣。」

  「我怎會故意的?那是她自己多疑,與我何干。」

  「妳會害死我們的。」劉則一臉痛心瞪著她。

  趙佳華眨眨眼,無辜又無措:「如何害死?我們寶貝女兒丟了,我們找女兒,這樣就害死了我們自己?」

  「她不是我女兒。」劉則失控怒吼。

  他用力喘氣,瞪著趙佳華。

  趙佳華看他的眼神慢慢轉了冰冷。了然又鄙視的冰冷。

  「那她是誰的女兒?」趙佳華輕聲問。

  劉則瞪著她,不說話。

  「你想殺掉她,是不是?」趙佳華又問。

  劉則咬牙,掐著她脖子的手一僵。

  「或者,殺掉她還是好的結果了。也許你會把她賣掉,讓人牙婆子把她賣得越遠越好,賣到窮僻偏遠的地方,賣到妓院娼館,賣到哪裡都無所謂,只要她受苦受折磨就好,對不對?」

  「她這個孽種!妳騙了我!我那麼喜歡妳,妳卻騙了我!」再掩飾不住,也不想再偽裝,劉則咬牙切齒,厲聲大叫:「妳騙了我!」

  趙佳華也無法抑制憤怒了,她咆哮著:「我騙了你?!你這人面獸心的禽獸!當初你向我討好示愛之時,我告訴過你我在等趙公子,我中意他,他也歡喜我,他會為我贖身。我告訴過你!結果你呢!你派了人半路截殺於他,裝成強盜搶劫的模樣,又找了徐媒婆來花言巧語矇騙於我。我等了又等,等不到他,我傷心絕望,樓裡嬤嬤又一直欺我,我在樓裡再待不下去,這才跟著徐媒婆來了。我對自己說過,既是選了你,便一心一意對你。是你情深意重,對我念念不忘,心懷寬廣,不計較我的過往,不計較我曾經鍾情他人,是你在那個時候救我於水火。我感激你。可是原來一切都是陰謀。」

  劉則一愣,下意識鬆了手,後退了一步。

  趙佳華說到激動處,已眼泛淚光。「我不騙你,我告訴你實話。我是沒料到已有身孕,但那時候我已經到了中蘭城,我們已經拜堂成親。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好幾次想開口,想讓你休了我,我帶著孩子自己過,但都沒想好該如何說。我珍惜安穩的日子,我也不想你難過。但最後我還是決心說了。我想好了措辭,我一遍遍練習。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偶然間發現徐媒婆很怕你,我發現原來你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和善,你私下裡與賭坊聯手殺人。所以我害怕了,我怕說出來惹怒了你,我怕自己性命不保,更怕你下毒手傷害我的孩子。所以我瞞了下來。」

  「茵兒在哪兒?」

  「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3 AM

☆、第49章

  劉則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扇在了趙佳華的臉上,喝道:「說實話!」

  「啪」的重重一聲響,趙佳華的臉被打歪到一旁,她的嘴角裂開,被劃出一道血痕。

  趙佳華吃痛得皺緊眉頭,但轉過臉來,已然一副冷靜表情。她平板板地道:「她死了。與其被你殘忍殺害或是凌辱賤賣,不如我親手讓她安詳無痛苦的離開。」

  「扯謊!妳怎麼捨得傷她!」劉則大聲吼道。

  「在知道你做過的那些事後,我沒什麼捨不得的。」趙佳華冷冷地看著他。「趙公子來找過我,對不對?他死裡逃生,竟然沒死,你很驚訝是不是?」

  劉則確實驚訝,他愣了一愣。

  趙佳華繼續道:「趙公子不知道內情,只聽說我嫁到了中蘭城,他不死心,想質問我為何不等他,於是便來尋我。他找到了徐媒婆,聽說我生了個女兒,算算日子,他覺得有可能是他的,所以他讓徐媒婆帶他找上了酒樓,想看看我嫁的夫婿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希望能帶我走。你裝成良善和藹不知情,答應帶他見我,當面問問我的意願,結果你帶他去了賭坊,當著徐媒婆的面,讓打手們將他殺了。」

  劉則大吃一驚,「這些妳是如何知道的?」

  「徐媒婆貪財,扒了他身上的金銀飾物去當。我逛鋪子的時候看到他的戒指和腰佩玉墜,一打聽,竟是徐媒婆當的。所以我就去問她。」

  劉則冷笑:「那婆子還真是個蠢貨。」

  「我嚇了嚇她,她便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她欠了賭坊太多錢,要被砍手,你出面救了她,答應幫她還債,只是要求她為你辦事。便是去豐安縣將我拐騙回來,說服我嫁給你。她確實蠢,她竟然沒想到這是你設的局。」

  「笑話,找個媒婆子說親何必設局。花銀子請一個,兩個,三個,都比替她還賭債來得便宜。」

  「這不是還得讓她幫著殺人放火守口如瓶嘛。不止一次賭債,一次又一次,哄著她去賭,拐得她不得脫身。」

  劉則微瞇了眼,思索著眼下的情勢:「妳還知道什麼?」

  「沒有太多。徐媒婆雖然蠢,但她膽小。可就算她不說,我有眼睛,有耳朵,我會觀察,會思考。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嫁的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酒樓老闆。」

  所以真的就這些?劉則再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徐媒婆死之前。我正打算拉她一起自救,尤其是我知道你曉得了茵兒非你親生骨肉後,我便覺得一定得做些什麼才行。你看茵兒的眼光,那恨意,根本無法掩飾。我偷聽到你酒後與婁志商量怎麼對付茵兒。」趙佳華垂了眼,悲傷地道:「可是我還沒想好如何遊說徐媒婆,我對她沒有把握。她有這麼多把柄在你手上,我也得找到她的把柄。可還沒開始,她便突然死了。她死了之後,我這才意識到,我在這中蘭城雖待了三年,卻似一隻被關在籠裡的鳥兒。我出不去,沒有朋友,除了衣食無缺,我什麼都沒有。」

  「有了衣食無缺,妳還想要什麼?」劉則一拳打在她耳邊的牆上怒吼著。「妳忘了你不過是個低賤的歌妓,這世上除了我,不會再有人對妳這麼好。我顧念妳的名聲面子,我特意安排為妳偽造了個身份,我給妳住著華麗的房子,吃著山珍海味,讓妳有奴僕使喚。我對妳這麼好,妳竟給我戴綠帽子。這便算了,過去的事我已經打算不計較了,我們可以再生孩子,只要茵兒沒了,從前的事便當未曾發生過。」

  「怎麼可能沒發生過。」趙佳華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殺人不用償命,做了惡事沒人收拾?我再低賤,我也未曾逼迫欺騙你娶我,我再低賤,也知道分辨善惡美醜,你以為給碗飯吃我便該跪著對你感恩戴德?你大錯特錯!」

  劉則猛地一伸掌,復又掐住了她的頸脖。

  趙佳華看著他的眼睛,問他:「你要殺了我嗎?殺便殺吧。殺了我,我到黃泉與趙公子還有女兒團聚。我知道你遲早會動手的。徐媒婆死後,我日日苦思能怎麼辦?我沒有證據,就算報官怕也是會被你狡猾逃脫,到時你會反過來對付我。我想找幫手,可惜找不到。直到我聽說了安若晨。」

  劉則怒得收緊手掌,咬著牙問:「妳對她都說了什麼?」

  趙佳華掙扎著用手抓著了劉則的手腕:「沒有太多,我知道得太少了。我覺得徐媒婆是你殺的,但我怕不是,反而誤導了她。我怕我說的她不相信,畢竟你看上去一副好人的模樣,且幫手眾多。但該告訴她的我都告訴了,她會去查的。你看到她看茵兒的眼神了嗎?她喜歡茵兒。茵兒的失蹤跟她妹妹的失蹤是一樣的,她不為別的,就算為了這兩個孩子也會追查到底。她會緊咬著你不放。你官府有人如何?安若晨背後有龍大將軍!你殺了我又如何?這世上有活著的人盯緊了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做過的壞事,一定會被揭穿。會有人替趙公子報仇,替茵兒報仇,替我報仇。」

  劉則再聽不下去,他捏住了趙佳華的腮幫子,塞進她嘴裡一顆藥丸。趙佳華不願咽,拼命掙扎,手撓腳踢,卻敵不過劉則的力氣。

  劉則確認她把藥丸咽了下去後,使勁掐她的脖子:「妳會害死我們的。我可不想如徐媒婆一般的下場。所以妳必須死。」

  §     §     §

  安若晨無精打采地坐在房間裡發呆。發呆的時候有些長,春曉見狀忍不住問她怎麼了,安若晨嘆了口氣道:「春曉啊,我覺得自己挺廢物的。」

  春曉呆愣愣,顯然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現在紫雲樓裡在查內奸,我絲毫幫不上忙。趙佳華的案子我又沒線索,將軍和謝大人不在,什麼都辦不了。」

  春曉同情地看著她。安管事明明是個姑娘家,怎麼就得操這許多本該漢子官老爺們操的心呢。

  安若晨勉強振作精神:「要不這樣吧,春曉,妳找人幫我給我二妹傳個話,就說我想見她了。」

  「姑娘不是跟家裡鬧翻了嘛。」

  「如今無事可做,總得找點事情出來。他們想占我便宜欺負我,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呀。」

  「對。」春曉見她如此說頓時來了勁,「我這就找人傳話去。姑娘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斷不能再被欺負了。」安若晨被父親打得一身傷逼著嫁給鄰縣六十老頭的事,春曉可是知道的。「姑娘想何時見妹妹?」

  安若晨眨眨眼:「妳說,我讓妹妹隨傳隨到,過分嗎?」

  春曉覺得不過分。她親自去了趟安府,把話帶到了。說是安管事心情不好,想找二姑娘說說話。現在就想說。當然了,也不是逼迫著二姑娘馬上就去,只是愛去不去,下回我家管事姑娘何時再有想說話的心情就不一定了。

  春曉有心要給安若晨出氣。一番話說得不帶一個髒字,語氣特別委婉,但就是趾高氣昂,蔑視加羞辱。

  安家人聽得臉得綠了。管事姑娘是什麼鬼!不過是一個下人!這下人居然有臉再派個下人的下人上門來對「別人家」的姑娘頤指氣使!!!

  可他們居然反駁不得。因為那是將軍身邊的管事。

  皇上你看見沒有啊,當官的欺負老百姓。

  安之甫差點一口老血將自己噎死。

  春曉相當滿意,趾高氣昂地走了。回去路上刻苦練習面部表情,打算好好跟安若晨學學安家人的臉色。

  安若希黑著臉到了紫雲樓。大姐派了個如此囂張的丫頭過來挑釁,她的怒火可不比母親譚氏少,甚至她覺得她比母親父親更委屈。

  因為夾在中間被兩邊都呼來喝去的那個人是她。

  從前還只是被人暗地裡相議,如今安若晨公然讓人羞辱她,她就成了安家裡的笑話。

  天知道那些碎嘴的下人們都會噴些什麼難聽話來,傳到了市坊裡,她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但即便是這樣,紫雲樓她還是得來。她不來,所有的委屈她就白受了,就又會回到那個她毫無價值,只能任人擺佈的局面裡。安若希覺得自己不能白白這樣受欺負。只要能忍,她便忍,忍到出頭的那一日,她定會還以顏色。

  安若希安慰了父母,表明為了這個家,自己受些屈辱算不得什麼。她仔細打扮了一番,盛裝豔抹,打扮得華貴美麗,帶了數個丫頭和家僕,乘著軟轎到了紫雲樓。

  春曉正來勁地給安若晨模仿安家情形,聽得衛兵來報,忙悄悄去看了。回來後捂著嘴直樂:「姑娘,姑娘,妳妹妹來了,這回可真有排場,帶了四個ㄚ鬟四個男僕,不過是串個門罷了,想跟咱們比人多還是怎地。就這般想擺威呢,都沒靠近就被衛兵攔下了。」

  安若晨點頭,排場大好啊,這樣誰都知道她見妹妹了。「讓她進來了嗎?」

  「丫頭僕人都在側院門那兒候著,沒讓他們進。姑娘二妹我引到小廳去了。姑娘晚些再去,讓她等著。」

  安若晨笑了笑,當真喝了一杯茶再慢悠悠地去了。到了小廳,一如她所料,安若希黑著臉,一看就是積著氣呢。

  「來得頗是不情願啊。」安若晨故意道。

  安若希原還打算壓著怒火好好周旋,結果爆脾氣一下子被安若晨這句話給點著了。她冷笑道:「姐姐如今好本事了,這管事當得越發的得心應手,在官衙裡當差,雖也是下人,可就是自己覺得比老百姓要威風呢。」

  安若晨也冷冷回道:「別的老百姓我是不知道,但是安家嘛,我自然是要過得比他們好才算對得住自己。」

  安若希警惕問:「妳想怎麼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3 AM

☆、第50章

  「我倒是想問問妹妹,妳想怎麼樣?」安若晨道,「妳來求我為妳找親事,可一晃眼快十天過去了,妳卻一點音訊都沒有。我若真是求著將軍幫著辦了,但其實妳根本沒這心思,我白忙一場,還沒法與將軍交代,我的臉往哪兒擱,又如何在將軍身邊立足。」

  安若稀有些心虛的抿了抿嘴。

  「所以我得找妹妹問問清楚,妳究竟打算如何。若妳並無為我辦事換取嫁到外郡的決心,那我們還是早早說清楚,從此相互不往來,也算了斷了乾淨,互不耽誤。」

  「我自然是真心實意的,不然誰又願受妳這份氣。」安若希強著嘴,說完了覺得這話頗不中聽,但來不及咽回。於是放軟了語氣,重又說道:「妳不是讓我打探消息嘛,我是想著打聽到有用的再來,這般妳也能歡喜些,我們姐妹相敘也才有話好聊。不然妳又給我臉色看,又不願幫我了,我豈不是白來一趟。」

  「是嗎?」安若晨淡然道:「那你打探消息的速度確實是慢了些。」

  安若希辯道:「玉石貨品這事上,如何從商舶司取出來的,只有錢老爺知道。那日我趁著榮貴高興,問了幾句。榮貴也不知情。他道爹爹確也是擔心,但錢老爺守口如瓶,爹爹也不好多問。這般境況,我如何打探?姐姐倒是能幹,姐姐怎地不打探出來?倒是會怪我了。」

  「妳怎知我打探不出來?爹爹不知道,不是還有知道的人嗎?」

  安若希一愣,脫口而出:「錢老爺?」

  安若晨盯著她看:「妳是不是跟錢老爺說了什麼?」

  安若希不敢看她的眼睛,嘴裡辯道:「我躲他都來不及,怎會與他說上話。」

  安若晨冷笑:「妳與陸大娘說,有人知道了她是我的幫手,讓她出入多留心。」

  「我一片好心。」

  「爹娘知道陸大娘幫了我,頂多會打些歪主意,比如弄些假消息讓她傳到我這兒來。就算有些什麼念頭,也會告訴妳。只有另一個人,做的壞事不會與妳打招呼,且心腸狠毒,對我恨之入骨。」

  安若希忙叫道:「就算我不說,爹娘或者榮貴也會告訴他的。我總得說些什麼才好脫身,而這消息是他必然會知道的,是不是由我來說又有什麼打緊,我思前想後……」

  她說到這兒猛地閉了嘴。她真是傻,一心急便腦袋發熱。她明明可以說是爹爹說的,而她碰巧知道了,於是好心去通知陸大娘。她看了一眼安若晨,覺得她的眼神裡透著一股「妳果然如我所料的那般壞」的意思。

  安若希咬咬牙,挺了挺背脊。她不壞,她總得為自己打算。況且這消息她不說錢裴也會知道。

  「妳想左右逢源我不攔妳,但無論妳是想與虎謀皮,還是想為虎作倀,都小心掂量著點。錢裴可不是好惹的。妳向他示好,不過是把自己對他的恐懼暴露了。他會盯上妳,抓住妳的弱點。妳莫忘了,爹爹都怕他,太守大人都顧忌他,妳如何是他的對手。」

  安若希心裡咯噔一下,想起錢裴在馬車裡盯著她的目光也是後怕。她咽了咽唾沫,說道:「妳說來說去,就是想告訴我爹娘靠不住,錢裴心腸毒,只有妳是好人,我得靠著妳,對不對?」

  「不對。妳錯了。我不是好人,所以我很明白地說了,妳為我辦事,我才會為妳辦事。我看不到妳的誠意,從妳這兒得不到好處,妳予我沒甚用處,我便什麼都不會幫妳的。最後妳就老老實實聽從爹爹的安排,讓他把妳賣個好價錢。」

  安若希咬咬唇道:「我問不出來,榮貴確實也不知道玉石貨品是怎麼拿出來的。我總不能問得太多惹了猜疑。」

  「那便等我想想妳還能辦什麼,想到了再告訴妳。」安若晨冷冷道:「妳回去吧。」

  安若希瞪圓雙眼:「就這樣?想到了什麼再囑咐我?」她火冒三丈,再次被安若晨的態度激怒了。「妳當真是了不得了,真當我是隨傳隨到的奴婢嗎!」

  「自然未把妳當奴婢。我又沒讓妳斟茶倒水。」

  說到這個,安若希又是氣,她到這兒等了半天,被安若晨訓斥半天,連杯水都沒給她上。她氣呼呼地站起來,想罵些什麼卻又猶豫。

  安若晨正眼都不看她,站了起來逕自往外走:「下回再見吧,妹妹。不送了。」

  安若晨走了,安若希氣得直跺腳。

  回到安府,譚氏拉著安若希問安若晨都說了什麼。安若希忍了一路的委屈終於迸發出來,抱著娘親放聲大哭。

  譚氏嚇了一跳,忙問怎麼回事。

  安若希哪敢說自己與安若晨的條件交換,只得抹著淚叫道:「她心情不佳,找我過去出氣呢。什麼正事都沒聊,就是挑了從前毛病冷嘲熱諷的。」

  譚氏怒火沖天:「那賤人,欺人太甚!」

  安若希放聲大哭。

  譚氏趕緊將女兒摟到懷中安慰:「莫哭,且讓那賤人神氣幾日,日後我們定會將她好好收拾了。妳的委屈,娘一定為妳討回來。」

  安若希埋頭進母親的懷裡,哭得更是悲切。

  很快的,安府上下都知道了,二姑娘與大姑娘起了爭執,大姑娘心情不好竟敢拿安家撒氣。這怨仇可是結大了,怕是有得折騰。

  話說龍大這一頭,他確是接到楚青軍報稱,南秦有一小隊兵士欲偷襲他們的兵哨,其實是聲東擊西,重點是派了三名南秦兵士越界窺探他們營中軍情。現已將那隊突襲軍擊退,滅殺一名探子,俘擄兩名。懇請龍大到石靈崖軍營處置此事。

  事情聽上去很簡單,但龍大知道,這事情裡頭好幾環,正按著他設想的那般發生。時機錯過可不行,於是龍大安排佈置,帶兵去了。

  走之前遇著謝剛得去探豐安縣這事是意外,但軍中奸細露出點狐狸尾巴不是壞事,早抓住早好。從前遇著過更複雜突然的狀況,只是這次多了個安若晨。

  那姑娘明顯發現了什麼,還自己琢磨了辦法。他明明給了她機會她卻不說,這讓他感覺頗複雜。既欣喜她的自信及警覺,又擔心她的處境和安危。她可不是什麼身經百戰的老將,但他就是莫名地──信任她。

  她若覺得有把握,那他也覺得有把握。雖然她自己拿不定主意總來問他向他請教讓他頗歡喜,但他也很歡喜她的有主意。

  這心情太難琢磨,比軍情還難。有點難受,又有點舒暢。

  龍大就這般滿心暗懷惦記地到了石靈崖軍營。

  到了那兒,看了場拷打審訊,又發了頓威風,將這軍營上下將兵都訓斥了一頓,要求重整軍紀,嚴肅軍威。而後又嫌棄俘到的兩名探子不過小卒,沒什麼用。

  「殺了吧。斬了頭顱丟回南秦那頭去。教他們知道來犯的下場。」楚青提議,看著那兩名戰俘驚恐的樣子。

  「以為這般就是立威了?」龍大冷言譏道。

  楚青不敢說話,兩名戰俘被蒙著雙眼,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看不到龍大的樣子,但用聽的也知道這人是誰。是生是死,只是這人一句話。

  「把他們丟回去,活的。」

  兩名戰俘頓時鬆了口氣。

  「這才是告訴南秦,我們壓根兒一點不怕。」

  「將軍!」楚青急躁得還想勸說,龍大卻拂袖而去。

  兩名戰俘心提到嗓子眼,生恐事情有變。卻聽得那位楚將軍罵罵咧咧好一陣,最後終於對衛兵大吼:「給南秦遞箭書,約他們三日後午時陣前相見!!!」

  之後是氣呼呼地重重踏著步子出了去又馬上折回的聲響,兩名戰俘聽得楚青吼道:「給我繼續審,把他們知道的全都給挖出來。」

  楚青發完了脾氣,怒氣沖沖地奔至營區另一頭的帳內。龍大正坐在裡頭。楚青進了去,吐口氣,揉揉臉,怒火全不見了。

  龍大抬頭看他一眼,而後繼續盯著手上的書冊看。楚青一看冊子封面,頓時有些小激動,傳說中的《龍將軍列傳》啊。他忙上前兩步:「將軍,不如你看些正經軍報,這等閒書末將幫你看看。」

  「好的不學,淨學澤清油嘴滑舌了。」龍大橫他一眼,繼續快速掃著書冊上的字,其實內容他都記得,但安若晨既是提醒他,他得想想她要說的是什麼。「那傢伙到了嗎?」

  「到了到了,將軍有令,那不是屁顛屁顛快馬加鞭地來了。已經在縣裡頭打混去了。」

  「嗯。」龍大應了聲。已經快速翻完列傳,繼續打開《龍將軍新傳》翻起來,一邊道:「紫雲樓裡混進了細作,謝剛的探子出任務被截殺了。蔣松正在查誰人洩密。」

  楚青皺起眉頭:「混到紫雲樓裡何其難,還能接觸到軍令,那細作可有些本事。是什麼任務,竟讓他不惜暴露自己?」

  「關乎城中細作勢力,所以謝剛親自去了。」

  楚青一點就通:「謝剛辦事穩妥,處置果斷,一定能趕在他們的前面。」

  龍大仍在快速翻書。

  「這書裡怎麼了?」

  「沒什麼。」

  楚青:「……」他怎麼聽說是馬屁奇書來著。

  楚青看龍大翻得刷刷的,手好癢啊。乾脆湊過去趴桌上,摸摸書邊也行啊。

  龍大忽然猛地合上書,拍在桌上。楚青嚇一跳,摸書邊也不行?

  龍大這時已明白安若晨的意思了──調虎離山。兩本書裡都有用「調虎離山」之計的故事。

  龍大皺眉思慮,不知她從何判斷而來?但她畢竟經驗不足,所以判斷錯誤也有可能。

  楚青看看龍大表情:「怎麼了?」

  「無事。派人給南秦遞箭書了嗎?」龍大岔開話題,是他教安若晨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臨走的時候,她就用的這招。

  「安排了,三天後。」

  「嗯。」龍大點點頭。豐安縣的查探有謝剛,中蘭城裡有蔣松。兩邊都不會錯漏什麼。若真有什麼情況,那姑娘應該會知道怎麼辦的。

  §     §     §

  安若晨一早便在等陸大娘。

  陸大娘交完菜貨,收好賬,到會客小廳見了安若晨,第一句便是問:「昨日姑娘與安家又鬧上了?」

  「大娘聽說了?」

  「是啊。這類事總是傳得快。」陸大娘有些為她擔心,「姑娘可是有麻煩?」

  安若晨點點頭:「想求大娘幫忙。但不是安家的事,且極有兇險。」

  陸大娘頓時嚴肅起來:「何事?」

  「我從前拖累了大娘,但大娘不計較,如今大娘又被錢裴和我爹爹盯上了,我愧對大娘。只是眼下這事,與這些都無法相比,我需得與大娘說明白,參合進來,是會有性命之憂。且得守口如瓶,隱藏秘密。」

  陸大娘雙目炯炯,壓低聲音問:「姑娘是要邀我一起對付細作嗎?」

  安若晨點點頭。

  陸大娘上前一步,用力握住安若晨的手,用極肯定的語氣道:「我願意的。」

  「大娘。」雖是意料之中,但安若晨仍受震動。她真的太幸運,遇到這般的人物。

  「若我是男子,我也想上戰場保家衛國。如今上不得戰場,在自己家裡,為護國貢獻一份力,我願意的。」

  「大娘,為保順利,此事只能妳我二人知曉。」

  陸大娘點頭,問:「出了何事?」

  「軍中有奸細,我發現了新的線索,不敢張揚。但時間緊迫,必須追查下去。不然,線索會被對方銷毀。可我身處紫雲樓,一舉一動定會被人盯著,那奸細連軍中密令都可知曉,我要做什麼,也定逃不過他的耳目。所以,我昨日故意與二妹鬧了一場。」

  陸大娘懂了:「今日再找我,也定是為了安家之事,與旁的無關。」

  「對。」

  「那姑娘便與我說說安家又如何作孽了。」

  安若晨被陸大娘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語氣逗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4 AM

☆、第51章

  安若晨正了正色,問道:「大娘可知道招福酒樓?」

  「自然知道。給他家供菜貨的盧老漢與我相熟,城中的上等食材貨品他是最全的,在外縣甚至外郡都有路子,能拿到些稀罕特產。有時我要些什麼貨還得去找他。他為人鑽營,有些貪利。還有跑堂的鐵柱,是我鄰居家的表親孩子,平素常到我鄰居那兒送些好吃的,與我常點頭招呼。」陸大娘頓了頓,道:「姑娘,要是需攀交大人物,我是沒辦法。但我生於中蘭長於中蘭,是地地道道的中蘭人,加之婦道人家想謀一生計,自然得與坊間各色人打交道。販夫走卒,村姑田婦,我是識得不少。」

  「那麼聚寶賭坊大娘可知道?」

  「知道。我家漢子的同軍兄弟在戰場上跛足折臂,回來後無事可做,為了生計曾為那賭坊守門,我常給他送些吃食。與那裡的人也算認得。可惜他前年重病去世了。他在那兒收養了個孤兒,叫齊征,那孩子至今仍留在那處做個打雜小工,快十四了,我時常去探望,打算幫他在外面謀個生計,賭場那兒畢竟混雜之地,也不是長久的打算。」

  安若晨心裡計較著,這般看來還確是有些打探的希望。

  「大娘,我被捲入這些事裡,是與徐媒婆有關。」安若晨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略去過程中間自己與龍大將軍的各種接觸,只說因涉及細作,驚動軍方,她報官之時,求入軍效力,於是將軍將她收留。如今是什麼情勢,線索又是什麼,她也一一告之。

  陸大娘聽完,頗有感慨:「細作利用徐媒婆控制那些姑娘們,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工夫,從人選到安排,可不是件容易事。」

  「他們在軍中也有人,在其他地方也定都安排了人。」安若晨再次強調,提醒陸大娘南秦細作勢力的滲透可非比尋常。

  陸大娘腦子轉得快:「如今為了躲開軍中細作的窺探,找出中蘭城內細作線索,姑娘也打算如徐媒婆那般。」

  「我曾受將軍和大人們的教導,對探子行事略知一二。細作如今盯緊軍方動靜,盯緊我的動靜,但定料不到我們用他們的手法,同樣在查探他們。」

  陸大娘點頭,很有幹勁:「誰會注意粗使婆子、田間菜農和街上的乞丐?姑娘,不是我誇口,街坊上的耳目可不比宅府裡的差。將軍大人們遠從外地而來,想在城中佈局,就得靠太守衙門來安排,但如姑娘所言,細作勢力埋得深,想來軍方也有顧忌。細作能這般,可不是幾月數日便能辦到。他們已然成了城中的地頭蛇,想與他們過招,也得有地頭蛇相助才行。」

  「大娘所言極是。」安若晨壓低聲音:「這事我們不能教軍方知道,只能暗中行事。待找到確切證據亮出來,才能讓細作措手不及。」

  陸大娘點頭。

  「趙佳華她生病定是假的,我恐怕她已身不由己,沒了自由。」

  「我與劉府沒甚往來,劉夫人的事我暫時沒想到法子查。」陸大娘道,「但劉老闆為人我可以打聽打聽,盧老漢與他打交道多年,該是對他瞭解。賭坊與招福酒樓是何關係,我也可以探聽一二。」

  「大娘得當心。這位盧老漢與妳一般各府遊走,又有外縣外郡的生意貨源買賣,離開本城也不會惹人疑心,傳遞消息物品非常方便,對細作來說,這是個值得收買招攬的人物。」

  陸大娘頓時大悟:「姑娘說得對。」

  「還有兩條線索,需得大娘費心。」安若晨道:「一是劉府的陳婆子和丫頭蘋兒。若不是真心信任,趙佳華不會把女兒交給她倆帶出門。結果出事後,劉則說要遣走了她們。之後沒兩日,劉茵便失蹤了。再有,也是我覺得重點的,便是李秀兒。」

  安若晨將李秀兒與趙佳華之間的關聯說給陸大娘聽,然後道:「趙佳華完全不介意將她與李秀兒之間的聯繫暴露於我面前。所以李秀兒也是個暗示,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安若晨早想好如何對付李秀兒,如此這般與陸大娘一說,陸大娘覺得可行。

  兩個人細細商討後,安若晨又道:「大娘於街坊行動時,可散些話出去,便說南秦與我大蕭眼下情勢緊張,聽說官府提防細作予各處運人運貨,大家近期都安分些,從前有過貓膩的,快些打點好,莫要被抓著了把柄。官府如今要找些人出來治罪,殺雞給猴看。」

  「這是為何?」

  「那些富商官紳,哪個做生意買賣沒些髒事?有些說不定就是幫了那細作解先生偷摸著運東西。心裡有鬼主意的,都提防著呢。這事若在坊間傳開了,大家奔相走告,各家忙著打點處置,坊間注意力便在這頭。我爹爹肯定也在其中。妳說的那位盧老漢說不定也會對此事上心。」

  陸大娘懂了:「這般我去打探時也有話可聊。再者大家關注此事多些,便會忽略我們其他的動作。又覺得妳會利用機會對付安家,忽略趙佳華。」

  安若晨點點頭:「未必有效,但攪混些好辦事這是沒錯的。大娘,妳要傳得隱蔽些,莫讓人察覺源頭是妳起的。」

  陸大娘應著:「這個好辦,放心。」

  「還有,妳我不能太常見面,需得保持從前那般,否則會教人起疑。我記得大娘識字?」

  「識得一些。」

  「大娘送菜貨來,是直接搬到後雜院,當著衛兵的面點收,然後大娘拿著貨單到西院帳房那兒記帳是嗎?」

  「對的。」

  「去西院帳房時,可還有衛兵跟著?」

  「那倒沒有。我一向速去速回,從不瞎逛,那些個衛兵兄弟也知道我夫家是軍戶,對我頗是客氣照顧。有時菜貨太重,也會幫忙搬搬抬抬的。」

  「那好。後雜院到西帳房需經過的那個遊廊,第二個拐角,旁邊有棵松柏的,廊邊下第三塊石磚鬆動,可在下面壓紙。我昨日在那兒留了張符紙,就是隨便到寺院祈福都能得的那種普通的平安箋。我們日常聯絡便用這個。如這次這般,事情分一二三,賭坊為一,劉則為二,李秀兒為三,哪件事有進展,可在相應的箋文上頭寫上數字。若是需要相約見面,用哪家寺院的箋紙,寫上時辰,我們便於那個時辰在那寺院偶遇。若有緊要事需馬上相議,那便直接找我,過後踹我二妹兩腳,她跑來鬧一鬧,我們見面說的話,自然便是與安府相關了。」

  陸大娘在心裡默記了一遍,點點頭。

  「另外,我們查案之事,切不可外傳。大娘托人辦事也得分清楚,單線聯絡,勿牽扯太多人。我們不知道哪些人才是可信的。若有人問起,不可說我真名,便說……」安若晨想了想,「便說是鈴先生。」

  「林先生?」

  「對。給我線索消息的,不是陸大娘,是田老爺。」

  陸大娘一一記下。又與安若晨細細核對一番需查探的細節。這便告辭。

  她離開時,經過那個遊廊,留心到第二個拐角廊邊的石磚。她假意湊過去細看松柏,觀察了四下無人,便蹲下擦了擦鞋子,抬了抬第三塊石磚,下面果然有紙箋。陸大娘迅速把紙箋抽出塞入袖中,石磚放平,然後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此時的龍大,正坐在石靈縣山腳村裡,對面坐著石靈縣的韋縣令和高臺縣的陳縣令。這也是他來石靈崖的重要事件之一。

  兩個縣令對視一眼,均有些為難:「龍將軍所言我們明白,但事關重大,軍隊要入各村佈防,干擾了百姓,我們如何安撫?如此大動靜,又怎敢不報太守大人?按律該是戰時才能封村的。」

  龍大冷道:「我都在這兒了,還不是戰時?是不是得南秦的兵將打過來了拿著大刀架在二位脖子上,才是戰時?本將軍不是與你們商量。而是在下軍令。石靈縣正在石靈崖戰場後方,高臺縣緊挨其後,若開戰,這兩處必是要地,軍方需得提前佈置安排。」

  陳縣令剛要說話,龍大橫眼一掃,陳縣令忙閉了嘴。

  龍大繼續道:「兩個縣的位置都很重要,事關軍機,動作再大,也得完成。百姓安危,本將軍放在心裡,故而提前告之,讓你們早做疏導。今日起,軍中匠兵將入縣衙協助二位大人,限期內務必按我所說安置好。二位大人可明白?」

  龍大一擺手,一排兵士在兩位縣官身邊站開。其中一個抬起娃娃臉笑了笑,正是宗澤清。

  兩位縣官忙點頭。

  龍大又道:「大人們還有何問題?」

  陳縣令看了看韋縣令,鼓了鼓勇氣,還是問了:「可對太守大人隱瞞不報,這責任下官可是擔當不起。」

  「若日後太守責怪於你們,你們拿著我的令書公函給他看,一切有我,怎麼都輪不到你們擔當。可若是你們不服軍令,擅自妄為,我怕是大人們沒命擔當。」

  兩位縣令臉一白。

  龍大板板地道:「日後論功行賞,自然也有二位大人一份。」

  兩位縣令對視一眼,是不是後半句又是若是不服軍令,怕是沒命領賞了?

  結果龍大沒說。他只是看著他們,看得兩位縣令連連點頭,不敢說個不字。非但不敢拒絕,連龍大將軍的意圖也不敢多問。

  陸大娘走後,安若晨一直沒有離開紫雲樓。她向方元討教了管事之道後,就去了校場練習拳腳招式。田慶在一旁指點她要領。一邊陪她比劃招式一邊閒聊:「陸大娘找姑娘何事?」

  安若晨一個掃堂腿勉強使出來,無奈得看著田慶玩兒似的抬腳就躲開了。安若晨蹲地上喘氣:「不是她找我,是我找她的。我家裡知道她曾幫我逃家的事了,我恐怕拖累了她。」

  田慶一臉同情,話題轉到安若晨的動作不足上,再沒問陸大娘。

  稍晚時候,安若晨收到了龍大的來信。信是長史李明宇差人送來的。安若晨打開看了,信寫得很簡單,就是說他已到了,事情順利。囑咐她把他教的本事都多加研習。

  安若晨想了好半天,回了一封信,只兩個字:「遵命。」

  陸大娘中午時給聚寶賭坊的齊征送了些飯菜。齊征很高興,每回陸大娘來了,他便能吃著好吃的。齊征拉著陸大娘坐在賭坊後院石椅那,與她話了話家常。陸大娘看四下無人,悄聲問他:「你在此處可安全?我聽說了些事。」

  齊征一愣,頗有些慌張:「大娘聽說什麼了?」

  陸大娘也愣了,原只是想打聽打聽劉則與賭場老闆婁志的關係,看齊征的反應,難道他還發現過別的什麼大事?

  於是陸大娘道:「這次你必須聽我的,不能再在這裡待了,跟我走吧。」她勸了這孩子兩年,這孩子都不肯,難道還有內情?

  果然齊征還是那話:「不行,我不走。」

  「為何?」陸大娘板著臉,「你要瞞著我到幾時?」

  齊征低下頭,猶豫好半天低聲道:「楊老爹走了這兩年,只有大娘當我是親人。我知道大娘對我好。我不是故意要瞞大娘的,可這事兇險,我知大娘是好人,楊老爹也時常與我說起與陸大叔的情誼,這事若大娘知道了,大娘定會插手的。我不想大娘涉險。」

  陸大娘愣住,萬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理由。她一把抓住齊征的胳膊:「你說清楚,是什麼事,與我家漢子又有何關係?」

  「不,不。」齊征忙道:「與陸大叔無關。只是……」他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又看看陸大娘,瞧著她的表情就知這次真的蒙混不過去,一咬牙,壓低聲音道:「這賭坊裡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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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5 AM

☆、第52章

  陸大娘皺眉聽著。

  齊征道:「楊老爹發現了不對勁。那日他與我說,讓我第二日去找妳,以後跟著大娘妳討生活,他得出城去,怕是沒法好好照顧我。我問他為何,他說我太小,不懂。我纏著他問,他便說,城中有大事發生,他要到遼城駐地找穆將軍報案。」

  「穆將軍?」陸大娘愣了愣。當初她丈夫孩子與楊大哥都是在穆家軍裡服役。是什麼事,居然要拖著跛足傷臂,到這麼遠的地方找軍方。

  齊征繼續道:「我是不明白,有報官之事,為何不找太守大人呢。楊老爹說城中有細作,誰知道太守大人靠不靠得住,還是直接報到軍方靠譜。」

  陸大娘目瞪口呆:「這是何時的事?」

  「兩年前。就是楊老爹去世前。」

  陸大娘太驚訝,居然這麼早之前,就已有人發現了細作之事。她馬上有了不好的聯想。「楊大哥是如何病的?」當初連後事都是她料理的,就葬在城外她買的一塊墓地裡,那裡還葬著她的丈夫孩子,還留了個位置給自己。

  齊征紅了眼眶:「我覺得不是病了。楊老爹與我交代完,便去守夜了。他打算等第二日我走後,便出發。我當時沒多想,聽話睡去了。可第二日一早,他們來告訴我楊老爹受了風寒,病倒了,他們給安置在另一屋裡。我去看了,楊老爹臉色發青,沉沉睡著。旁邊有一大夫,說是來給老爹瞧病的。」

  陸大娘點點頭,這些她知道,當時齊征哭著來找她,她慌忙過來探望,確實是病重得厲害。大夫說舊疾犯了,加上夜裡受涼,又喝了酒,一下子就不好了。給開了藥每天喝,但也不見起色,拖了三日,就去了。

  齊征道:「當時他們不讓我照顧老爹,說我小,容易染病氣。可我有一回趁沒人偷偷進去了,碰巧老爹醒著,他很吃力地與我說,讓我離開這裡,又說留著他的屍體。他當時話說不清楚,我很費勁才聽到些。」

  「留著他的屍體?」陸大娘問:「所以他去世後你來求我替他收屍下葬?」

  齊征點點頭:「我沒錢銀,若是不能下葬,就只能燒了。楊老爹說要留著的。」

  陸大娘明白了。「你覺得楊大哥的死有蹊蹺,便不願走,想留下來查真相。」

  齊征再點點頭。

  「孩子啊。」陸大娘將齊征攬進懷裡,「你該早些告訴我。」陸大娘想著遇害的楊大哥,淚灑衣襟。

  「告訴了大娘,大娘定不會坐視不管的。這世上,只剩下大娘真心對我好了。我怕大娘也遭毒手。」

  「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楊大哥若是被人所害,我們一定要替他討回來。」

  齊征用力點頭。「我這兩年,裝得什麼都不知道,總跟著牛哥他們混。也查到一些事。」

  「何事?」

  「大娘還是莫要管了。這些事兇險,大娘知道了沒好處。」

  「你不過一個孩子,沒人幫你,你如何替楊大哥報仇。大娘不怕兇險。」陸大娘摸摸齊征的頭,「我得保護你,不然到了九泉之下,見著楊大哥,我如何與他交代。你年紀小,又總在這賭坊待著,認得的人不多,我卻不一樣。我能找來幫手。齊征,你必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齊征咬了咬唇:「大娘保證不會逼我離開,不會阻止我查下去。」

  「那你得跟大娘保證處處小心,不胡亂冒險。」

  「我不會的。」齊征頗有些自豪:「我裝得可好了。這兩年,沒人懷疑我,他們不知道我在查事。」齊征再左右看了看,這裡僻靜,鮮有人來,於是他壓低聲音繼續道:「我暫時沒找著細作的線索,但是我看到他們殺人了。這事還跟徐媒婆有關。」

  陸大娘一驚。居然還有徐媒婆。「殺的什麼人?」

  齊征道:「不認得。是位公子。那公子跟著劉老闆和徐媒婆過來的。我那時剛給堂廳客人送完茶水出來,看得劉老闆引人進來,後頭跟著的徐媒婆臉色不太對,他們一直往密室去了。這密室,也是個秘密。外頭看著跟正常雅間一般,有回我明明見著有人進去了,過去想偷聽他們說話,結果屋裡卻沒人,變了法術一般。再後來,我又看到那些人從那屋裡出來了。我就知道那屋子裡有古怪。我見得劉老闆他們進去了,緊跟著牛哥他們也過去了,我便想瞧瞧究竟怎麼一回事,結果在門邊偷偷一看,原來櫃裡有個擺件是機關,一轉,那櫃子就開了。那公子被牛哥他們扭著胳膊捂著嘴,押進了那櫃子裡。」

  陸大娘忙問:「可知那公子姓名,是何長相模樣?」

  齊征搖頭:「未聽得他們招呼他姓名。就是看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書生模樣,長得眉清目秀的。」

  「然後呢?」

  「然後我就離開了。過了好一會,我幹了些雜活,覺得時間過去挺久了,他們應該已經出來了。我便想去探探那密室裡有什麼。」齊征說著,被陸大娘瞪了。

  齊征忙擺手道:「莫惱莫惱,我可是很小心的。這不是想著若找著細作證據,找到他們謀害楊老爹的證據,我也要去找穆將軍報案嘛。」他接著道:「我扭開了機關,發現櫃子後頭是個過道,竟是往下走的。也不知怎地,裡頭竟也不覺得憋氣,那過道看著還挺深的。我便進去了。結果往下走挺長一段,竟佈了好幾間房。我害怕想往回走,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他們已經把那公子殺了,還說要砍了再分著送出城丟掉。扔到山裡去,野獸吃得乾淨,就沒人察覺了。劉老闆說混在酒樓每日的泔水桶出城,不會有人知道的。」

  陸大娘這一聽,嚇得心跳都停了停。好半天才緩過來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四月十五。」

  也就是在安若晨聽到徐媒婆與謝先生議事之前,這公子肯定不是謝先生。陸大娘在心裡盤算了一番。

  齊征又道:「我當時聽到他們這麼說,嚇得腿軟,哪裡還敢再聽下去。就趕緊悄悄出來了。出來後就被使喚著到堂廳上茶水送點心去。我跑前跑後出出入入的,又看到婁老大往那密室方向去了。沒一會看到他們一起出來。婁老大跟劉老闆到樓上去了,徐媒婆要去堂廳賭兩手,可沒玩兩把她又悄悄去了密室。我盯著她的動靜。她從密室出來後,也不知為什麼,顯得特別歡喜,跟得了寶貝似的。後來她不是死了嘛,我就猜想,會不會跟這事有關。」

  「徐媒婆死後呢,可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齊征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賭場裡,你可曾見過被稱為謝先生的公子?」

  「倒是有個姓謝的老來,可是是個老頭兒。住在西街那兒。我聽他們說過幾回。欠債還不了,要把孫女賣了。」

  陸大娘皺眉頭。那這人肯定不是。

  「賭坊裡可有什麼公子先生之類的客人與徐媒婆接觸較多的?」

  齊征搖頭,問:「大娘打聽這個做什麼?」

  「我聽說徐媒婆與細作有關,故而她接觸的人,恐怕也會有牽連。她的死,也許與楊大哥的死一般,都是被滅口的。」

  齊征咬咬牙:「可惜我未查到什麼實證。」

  陸大娘忙囑咐:「你可切莫輕舉妄動。這些人都不是善類,楊大哥久經沙場,經驗老道,都被他們明目張膽不動聲色地害死了。若不是你,我都不知原來他的死如此蹊蹺。你莫仗著自己年紀小別人不留意,若是惹了他們疑心,你便危險了。」

  「我不怕。」

  「我怕。你可不能出事。」陸大娘摸摸齊征的頭。「這事不能你自己擔當,我與你一同來處置。但你要答應我,這事了結之後,你聽我的,離開這兒,我給你找份差事做。」

  齊征點頭:「只要能給老爹報仇,我做什麼都行。」

  陸大娘與齊征細細囑咐了一番,齊征認真聽了。

  陸大娘告別齊征後繞去了招福酒樓,這一去嚇了一跳,招福酒樓的緯縵布簾裝飾竟然全換成了月白色,雖不似素白那般冷清慘澹,但一個好好的酒樓妝點成這樣還真是頗嚇人。轉了一圈,不見安若晨說的紅色鈴鐺,倒是每扇窗戶緯縵結處都掛著個白色鈴鐺。

  陸大娘趕緊去找了跑堂鐵柱打聽。鐵柱愁著臉道:「東家家裡喪事,我們今日起不迎客了。待半個月後才重新開張呢。」

  陸大娘大吃一驚:「喪事?何人過世了?」

  「東家夫人啊。前幾日不是女兒丟了嘛,夫人受不了打擊病倒了,這一病不起,還瘋瘋顛顛,聽說昨夜裡趁著東家熟睡沒留意,留下遺書上吊了。找了大夫來救,救不回來,就這般走了。」

  陸大娘驚得說不出話。

  鐵柱抱怨著,「今日突然說了不迎客了,訂好桌的客人得一個個解釋,退銀兩,明日我們便歇了。這半個月也不知給不給工錢呢。」

  陸大娘匆匆告辭,有些不知所措。太突然了,這不打聽就算了,一打聽探出好些大消息,她得趕緊告訴安若晨。

  可今日上午才見過。既是出了事,細作那頭會盯得死緊吧。她轉頭又去,會不會太招惹疑心了?

  對了,有辦法。

  陸大娘朝安府方向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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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閔公子一臉平靜地看著面前趙佳華的屍體。劉則陰沉沉站在一旁。

  「我逼問了她才說的。她原來有個情郎,她想去找他,卻知我不會放過她。我們的事,徐媒婆當初露嘴與她說過一二,但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只道我有些為非做歹的勾當。徐媒婆死後,她覺得是個機會。安若晨報官逃家引起她的注意,她想利用她。於是故弄玄虛,招惹安若晨的注意,欲讓安若晨對付我。這般,她便好趁亂脫身。」

  「你親自動的手?」閔公子看著趙佳華脖子上的勒痕。

  「只能如此。」劉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心,但還算冷靜。「總不能被個賤人拖累了。」

  「她跟安若晨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她是被我和徐媒婆強逼著嫁過來的,暗示我並非表面這般良善。她沒證據,說的話不可信,所以也只是說些是是而非的話,挑起安若晨的注意罷了。」

  「女兒呢?」

  「說起這個,正是這女人歹毒之處。她說她殺了女兒,只為了嫁禍於我。她根本說不出我做過什麼惡事,總得拿出一兩件來。於是自己下手,捏造些事端。我若出了事,她不但得以脫身,還能奪得我的家產,到時再去找情郎。」劉則轉頭看著解先生,恨聲道:「你說說,她是不是惡毒之極。只恨我當初沒看出來。」

  「歡場女子,你還指望她單純天真?」

  解先生的話在劉則心上狠狠敲了一下,他可從來沒有跟這位閔公子提過趙佳華是外郡的歡場女子。

  「公子說得是。」劉則垂頭恭敬狀。

  趙佳華的來歷,只有徐媒婆知道。徐媒婆於他手上有太多把柄,他料她不敢到處去說。只是如今看來,她是告訴了這閔公子。

  閔公子當初說需要個城中到處走動能攀交各戶的婆子,他便介紹了徐媒婆。但至於徐媒婆具體做什麼,他是不知道的。徐媒婆好賭貪財,這一點很好掌握。閔公子未讓他出面,而是自己去招攬了徐媒婆。劉則雖與徐媒婆平素打著交道,勒令她幫著做各種事,但從未聽徐媒婆提起過閔公子一言半句。他也不好問,因為閔公子不允許。

  他猜徐媒婆也許並不知道,他們二人在為同一人做事。

  如今想來有些後悔,他不該因為害怕徐媒婆向閔公子透露他的打探而不打探了,徐媒婆根本已經把他的所有事都跟閔公子報告,而他一無所知。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他不是閔公子招攬的。他答應合作的是高權位的人,結果按囑咐為閔公子辦事後,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受重視了。閔公子動輒擺臉色,許多事瞞著他。走到今日,他覺得難以再忍。

  但劉則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說道:「官府那頭我會打點好。內子與孩子午睡時不慎將孩子悶死,怕我責怪,於是便想出了偽裝孩子被劫報官的鬧劇來。從衙門回來後,她內疚自責,抑鬱成疾,說話也開始瘋瘋顛顛。昨夜終是敵不過愧疚痛苦自縊而亡。遺書中說明了一切,只是她太過瘋顛,竟未曾說孩子屍體她藏在了何處。」

  閔公子沒說話,他看著趙佳華的屍體。

  劉則又道:「酒樓歇業半月,我得為內子辦喪事。安若晨探聽不到什麼。時間久了,她便會別處查探去。」

  閔公子這次終於有了反應──他點了點頭。

  「公子放心,公子吩咐的事,哪次我不是辦得妥妥貼貼的。我可不是徐婆子。公子不讓我問的事,我從來沒多過嘴。徐媒婆到死都不知道我與公子相識的事。」他甚至都沒有問過閔公子徐媒婆之死是不是與他有關。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可不傻。

  「我放心的。」閔公子道:「那你好好打理後事吧。我們暫時不聯絡了。」

  劉則恭敬答應。出門查看好了無人,讓閔公子悄悄離開。

  劉則回到屋內,看著趙佳華的慘白遺容,輕輕撫了撫她的臉。「若妳安分聽話,也就不必如此了。」

  話說陸大娘趕到了安府,求見二姑娘安若希。得到的回復是二小姐正午睡,不見客。陸大娘不急不惱,只說讓門房再通報一次,她是受紫雲樓安管事所托向安家二姑娘傳個話,若是二姑娘確認不見,那她就回去回話了。

  門房嘀嘀咕咕,但也不敢說硬氣話,又進宅裡報去了。

  安若希確實在午睡,被ㄚ鬟擾醒了聽得這個簡直要把床掀了。很好,非常好!這是真當她安若希是個軟柿子隨便捏了。安若希火速梳頭更衣,一臉寒霜十分端莊地在會客小廳見了陸大娘。

  「大娘如今好啊,攀上了大姐,當起了跑腿的。」

  陸大娘笑了笑:「也是托了二姑娘的福。今日上午大姑娘叫了我去,說起昨日見著了二姑娘。知道二姑娘對我的照顧,讓我有機會謝謝二姑娘。」

  安若希臉一沉,這是專門來諷刺她的?

  陸大娘繼續道:「我說如此我今日便來。大姑娘又正好說起想念家裡廚房做的點心,嘴饞得不行,今日便想吃到。她說她愛吃的,也不知二姑娘知不知道,想請二姑娘挑幾樣給她送過去。她說她的丫頭不太會說話,昨日傳話就把二姑娘惹惱了,今日我既是正好要過來,就幫她帶個話吧。」

  安若希拳頭都捏緊了,是啊,昨日那丫頭是不會說話,開口就想讓抽她幾嘴巴子。陸大娘倒是會說的,綿裡藏針,真是抽幾嘴巴子都不能解氣。

  昨日才說又沒讓她端茶倒水的,沒把她當丫頭使喚,今日便是想補上嗎?

  安若希咬著牙,忍著沒破口大駡。

  陸大娘特別和藹地又道:「依我看啊,這吃點心不是什麼大事,二姑娘若是忙,不送便不送吧。大姑娘應該也不會對姑娘如何的。如今畢竟不一塊兒住了,也許她就是想起從前的時光了,順嘴這麼一說。我去給她回個話,便說二姑娘病了,不方便,如何?」

  還咒她病了!

  安若希咬牙切齒:「我送!不就是幾塊點心吧。大姐愛吃的,我知道!煩請大娘去給大姐報個話,讓她等著!」

  最後四個字說得鏗鏘有力,彷彿她要送的不是點心,是刀子。

  陸大娘毫不在意,應聲走了。

  也不待陸大娘走沒走遠聽不聽得見,安若希在屋子裡破口大駡賤人、賤婦云云,又是拍桌子又是踹椅子。陸大娘也不管她,急步往紫雲樓回話去。

  安若晨聽得陸大娘求見,說是帶來了安家二姑娘的回話,便知有急事發生。只是她萬沒料到居然會是趙佳華的死訊。

  安若晨驚得好一會才緩過來。

  「她女兒呢?」

  「這就不知道了。」

  「那劉老闆呢?」

  「該是在料理後事吧。鐵柱只說東家夫人過世,若劉老闆也有意外,他定會說的。且酒樓的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我看掌櫃的也未有慌亂模樣,想來東家老闆是無事的。」

  安若晨完全沒頭緒。瘋顛了自盡?這怎麼可能!

  「陸大娘,妳快去李秀兒那兒,小心安全,莫要讓別人注意妳。趙佳華的死不尋常,若是被人滅口,那李秀兒也有危險。就用我與妳說的辦法,加上趙佳華的死訊嚇她一嚇,務必把話套出來。」安若晨從懷裡掏出銀兩,這還是當初托陸大娘租屋裡的錢銀,如今又再給陸大娘。「嚇唬完了再給點錢,她需要錢,她會說的。」

  陸大娘接過了,問:「姑娘如何打算?」

  「我不能動,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細作定會盯著我,我若無其事,穩住他們。大娘去聽聽李秀兒怎麼說,若她真知道些什麼,想辦法將她帶到安全地方先藏著。」她想了想,與陸大娘說了個地點。

  陸大娘道:「那姑娘多小心。我打聽了,聚寶賭坊與劉老闆是一夥的,還有徐媒婆。他們一起殺過一位公子。不知是什麼身份。就在四月時,地點就在聚寶賭坊的密室裡。」

  「密室?」

  「聚寶賭坊後院左手第三間屋子裡。櫃子上的擺件是開關。齊征偷偷跟著下去過,說裡頭有長長的過道,還有數個房間。」

  「屍體如何處置的?」若能找到屍體,就能有物證。

  「說是砍碎了放在聚寶酒樓的泔水桶運出城去了。打算丟到山裡讓野獸吃乾淨,不留痕跡。」

  安若晨聽得一陣噁心。這些人,居然如此狠毒。

  「還有,我與妳說的那位戰場上受傷致殘,不得已在聚寶賭坊看門守院討生計的楊大哥……」

  「病死的那位?怎麼了?」

  陸大娘緩了緩,克制了情緒:「原來當初楊大哥就發現了細作之事。」她把齊征告訴她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安若晨很快反應過來:「他懷疑自己中毒了。」

  陸大娘點點頭:「他已經沒法說話,只得留下自己的屍體為證。」

  安若晨咬咬牙:「可就算我們找仵作驗屍,證明了他中毒而亡,也沒有證據是誰下的毒。」

  這確是無奈的現實。陸大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趕緊先處理眼前的:「我先去打探清楚,明日一早找李秀兒。有了結果,再來報予姑娘。」

  陸大娘前腳剛走,安若希後腳就來了。她仍似昨日那般,帶著數位ㄚ鬟僕役,威風八面的過來的。在紫雲樓門口遇著了陸大娘,還狠狠瞪了她一眼。

  陸大娘朗聲道:「二姑娘放心,妳讓我轉的話,我已告訴了安管事。」

  安若希欲嗆她兩句,可陸大娘說完扭頭就走,完全不給她機會。

  安若希又等了好半天,才見著了安若晨。

  安若希沒給安若晨好臉看,食盒重重往她面前一推,差點沒摔到地上去。「喏,妳要吃的。」

  安若晨打開看了一眼,想起陸大娘說的碎屍,忙又蓋上了。

  安若希大怒:「妳莫要欺人太甚。擺出副噁心模樣給誰看呢!」

  「這些不是我愛吃的。」

  「反正姐姐也不是真心想吃。」安若希忍不住翻白眼。誰管她愛吃什麼,她就是在廚房裡隨便挑幾樣拿過來的。重點當然不會是點心。她問:「姐姐究竟想如何,要羞辱我到幾時?是要等我受不住了,姐姐再故意挑我錯處?藉口不是不幫我,是我沒耐心?」

  「還真是。」安若晨淡淡道:「這點妳就受不住了。若真到了跟安家對抗爭取婚事機會的時候,妳又哪來的耐心與毅力?屆時我不止白忙一場還要被妳拖累,我是傻子?」

  安若希一愣:「難道婚事有眉目了?」

  「當然沒有。」安若晨冷冷一盆冷水潑過去。「不是說了嘛,妳現在沒耐心沒毅力,怎麼敢幫妳。」

  安若希咬牙:「妳昨日還說是我沒用處。」

  「那也對的。我重新說一遍好了。妳既沒用處又沒耐心毅力,怎麼幫妳?」

  「妳……」

  安若晨冷眼一瞪,把安若希後頭罵人話給瞪回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6 AM

☆、第54章

  安若晨冷道:「妳記住,妳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吃穿比一般百姓好些罷了,見識卻是淺薄的。莫把自己看太高,妳不過如此。我讓妳來,妳便來,來了才有機會。」

  安若希抬了抬下巴,也冷道:「好啊,我來了。機會在哪兒?」

  「這一回嘛,我告訴妳一個秘密。」

  安若希狐疑:「什麼秘密?」

  「妳可想知道,我是如何逃出家的?」

  安若希頓時一震:「如何逃的?」她怎麼猜都猜不透,爹娘與榮貴幾次三番聊起也未琢磨出來。

  「妳可還記得,四妹小時候收養過一隻流浪的黃狗?」

  「被榮貴差人打死的那隻?」

  「對。四妹對那狗狗極是喜愛。大弟卻叫人將那狗打死了。我把那狗偷偷埋了,告訴四妹那狗不見了是因為牠出去找媳婦去了。可沒想到,那隻狗生前在四妹後院的牆角挖了個狗洞。四妹可憐我將要嫁給錢裴,便將此事告之於我。她還偷偷幫我將狗洞子刨大了。」

  安若希呆住:「妳是從狗洞子鑽出去的?」

  「是。」

  「那四妹呢?」

  安若晨不答,卻道:「四妹年紀小,卻是比妳我有主意。我在她這般年紀時,可不敢想什麼逃家不逃家的。但四妹卻敢。她為了讓我能離開,偷偷攢下錢銀,又悄悄為我刨狗洞……」

  說起善良可愛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安若芳,安若晨嗓子眼有些堵。她頓了頓,看向安若希道:「二妹,妳如今如我與四妹一般處境,當明白我們當時的心情。若妳有四妹的消息,哪怕一絲一毫的可能,請一定要告訴我。若有機會,請護好她。」

  「都這麼久了。」安若希覺得希望渺茫。

  「一日未見屍體,一日便有希望。二妹,妳說得對,我們是親姐妹,雖是平素不算太親近,可也無仇無怨。妳若真心待我,我便也真心待妳。我心中唯一的遺憾,是沒能保護好四妹。妳在安家許多事都身不由己,我明白。錢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也知道。但我們總不能隨波逐流,認命屈從。」

  安若希聽得有些動容,但又在心裡警覺這是大姐耍的花招,大棒加甜棗,居心叵測。

  「妳回去,可以告訴爹爹我找妳打聽爹爹南秦玉石貨品的事,而妳半點沒鬆口。也可以告訴他們妳套出了我的話,知道我是從狗洞逃的。要說什麼隨妳。總之讓他們覺得妳我見面頗有成效。這般妳再來見我,便無需找藉口了。下一回我們見面時,我再告訴妳一些別的。妳真有本事忤逆他們了,再張羅婚事吧。」

  安若希回到家中時,譚氏已在女兒屋裡等著了。她是安若希出門後才知道這事的,早等得心急如焚,見了女兒忙問:「怎麼回事?那賤人又耍的什麼花招?」

  安若希張了張嘴,卻把狗洞的事咽了回去,她道:「也沒說什麼,無非就是找我拌拌嘴擺擺威風。啊,對了,她想打聽爹爹那批南秦玉石的貨是用了什麼手段拿回來的,我將她譏諷了一番。」

  譚氏皺起眉頭:「那賤人想抓咱們安家的把柄。」

  安若希垂頭,有些心虛,道:「她定不是現在才想,今天問漏了嘴,定是在別處沒找出爹爹的什麼短處來。」

  譚氏左思右想,很不放心。「那賤人既是有了盤算,我們還是得當心。幸好當初她在家裡時都有提防她。她還說了什麼?」

  「沒什麼了。來來去去就是那些怨氣。」安若希一邊答一邊想著狗洞。不知那洞什麼樣,不知四妹現在是生是死。

  「娘知道妳受委屈了。」譚氏不知安若希的念頭,只當她受了氣不高興。安慰道:「可妳辦得很好。這委屈還得再受一陣子。如今她與妳聊起來了,妳多去幾趟,看看她究竟是何打算。她想找我們的把柄,我們還要找她的呢。」

  安若希點頭:「女兒知道。」她還知道四妹笑起來多甜多可愛,她還知道大姐發起火來多狠多可怕。她們互相怨恨,互不信任,見面爭吵,冷嘲熱諷,各懷鬼胎。想著她們姐妹命運的可笑,明明家住大宅,奴婢僕役整日伺候,最後卻是要鑽那狗洞子……

  §     §     §

  解先生站在小巷僻角裡靜靜等著,等了好一會,見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沒有招手,只是稍稍往前站了站,讓那人看見他。那人警覺地走了一個來回確認沒人跟蹤,這才靠在巷子口那邊,背對著解先生,說道:「怎麼突然這麼急見面,這裡離紫雲樓太近。」

  「需要做個決定,有些事得確認。」

  「你說。」

  「趙佳華的事,安若晨知道多少?」

  「差不多就是軍方知道的這些。其他的她好像也沒甚頭緒。將軍囑咐她勿擅自行動,等謝剛回來。她便一直沒動靜,似乎挺沮喪,還跟安家鬧起來了。」

  解先生皺皺眉:「跟安家鬧什麼?」

  「跟二妹鬥鬥氣吵吵架之類的。」

  「有錢裴什麼事嗎?」

  「未曾聽說。」

  解先生沉默。

  「怎麼?」

  解先生低聲道:「趙佳華死了。」

  「死了?」那人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看來安若晨也未得到消息。」

  「對,我出來時,她正與她二妹見面。那位二姑娘氣勢洶洶,積了不少怨啊。」

  「你確定安若晨沒線索了?」

  「要是有她該會出去查探的。她沒出門,心情頗低落,練練拳腳做些雜事,然後就是見見安家那邊的人,沒什麼特別的舉動。」

  「李秀兒那邊呢?」

  「安若晨暫未與她聯絡。但若是知曉了趙佳華死訊,該是會再查探的。」

  解先生想了想,說道:「好吧。那你繼續盯緊她。」

  「你有什麼打算?」那人問。

  「也許不必損失劉則。我需要再看看。」

  「明白了。」

  那人若無其事地靠著牆,身後已經沒了聲音,解先生離開了。

  §     §     §

  這一日中蘭城沒甚大事。趙佳華的自盡並沒有引起什麼大波瀾,除了街頭巷尾開始討論招福酒樓東家劉老闆真是可憐,女兒沒了,娘子也沒了。原是風光得意,轉眼竟成了鰥夫。衙門派人到劉府看了看,將事情記錄在案,四處查找了一番,未找到被趙佳華誤殺的女兒劉茵的屍體,搜到深夜終於放棄,收隊回去,讓劉則第二日再去衙門結案。

  劉則一早便去了,從衙門出來後,他細心留意了周圍。沒看到什麼特別的人,也無人盯他的梢。

  劉則未乘馬車,未帶僕從,孤單單自己走去了招福酒樓。一路遇到些熟人街坊,客氣有禮地回應了慰問,得到了許多同情憐憫。

  走到酒樓處,劉則看到留資訊的那扇窗戶緯縵那兒多了一個鈴鐺,他心裡一動,進了酒樓,與掌櫃詢問了一下諸事處理情況,然後上了二樓,似一一查看樓中狀況。酒樓裡完全沒有客人,他安心走到一間雅間裡,從牆櫃後面摸出一張字條來。字條上寫著「姜家衣鋪李秀兒」,其中「秀兒」兩個字被劃了叉。

  給他佈置了任務。

  這是閔公子試探他,還是表示他重新信任了他?

  劉則若無其事地將酒樓各處查看了一遍,與掌櫃和帳房大概對了下賬,讓他們正式關門歇業。

  劉則從後廚房穿到後街,進了自家宅院,特意停下與門房交代了幾句訪客應對的規矩。家有白事,這後頭訪客雜事等定會忙亂。幾位門房仔細聽了囑咐,一一應了。

  劉則進了宅子,回到了自己的居院,將丫頭僕役全摒退了,說是要休息。

  §     §     §

  聚寶賭坊裡,齊征心癢癢地忍不住又去了密屋的外頭。雖答應了陸大娘不輕易冒險,但這密室真的是個藏秘密的好地方。他總覺得裡頭一定有線索。只是一直沒找著機會進去,如今四下無人,是不是個好機會?

  正掙扎著要不要進屋去扭一下那擺件開關,卻聽得哢嗒一聲,屋子裡傳來了動靜。

  齊征嚇得趕緊往屋牆後頭一躲。不一會,看到劉則從那屋子裡出來。

  齊征瞪大了眼,非常驚訝。他很肯定,劉老闆今天沒有來過賭坊。他是從哪兒鑽進密室的?

  劉則出了屋子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朝著齊征藏身的方向走過來。

  齊征緊緊貼在牆上,大氣都不敢喘。

  劉則從齊征身側的通道走過,與他最近時只隔了四五步的距離。齊征感覺到腿都在打顫。所幸劉則沒有回頭看,他一直走,穿過了院門,背影消失了。

  齊征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確定周圍再沒有動靜,這才重重鬆了一口氣。腿軟得幾乎站不住,他看了眼雅室門,實在不甘心,但又害怕。掙扎了一會還是趕緊先離開。萬一劉老闆去而復返,豈不是糟。

  劉則此時已悄悄上了樓,與婁志面對面坐著。

  「如何,查到了嗎?」劉則問。

  婁志搖搖頭,「他太警剔了。一直在城裡繞,每次都會跟丟。兄弟們也不敢跟太緊,萬一被他發現,反而壞事。」

  「所以對於他,我們除了閔公子三個字,別的什麼都不知道。」劉則咬牙。

  「這般動手太危險了。」婁志道:「他不止我們這一撥人手,萬一出點什麼差錯……」

  「所以他必須是被安若晨和軍方殺死的。這樣誰都挑不出毛病來。上邊的人也不會知道是我們。」劉則道:「現在走到這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若亡了,你也無法安好。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他通通都不會放過。」

  婁志沉吟:「但查不清他的底細,怕留後患。」

  「他不過是個接頭聯絡的,他死了,自然需要有人取而代之。城中形勢我多少知道一些,除了我,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若他死了,並非換你主事,而是又來一位新的接頭人呢?到時會否查到我們身上?」

  「那就等到那時再說,總比現在被他殺了強。」劉則道:「你想想徐媒婆的下場。這姓閔的上回已然發了脾氣,說安若晨盯上我了。他一旦覺得不穩妥,起殺念那是遲早的事。說不定此刻他就聯絡了殺手。」

  「可你已將弟妹殺了。」

  「那不過是緩兵之計,拖得一時罷了。你莫忘了,安若晨也盯上了賭坊,她就是個狗皮膏藥,甩不掉的麻煩。所以她必須死。可安若晨一死,姓閔的就會找我們算帳,到時我們還不是如今日一般的處境!」

  婁志煩躁地吧嘖嘴,沒說話。

  劉則知道他有抱怨話沒說,於是道:「這事全怪我。可過了這一關,後頭便好了。從前你有更大的麻煩,我們不也一起過來了嗎。」

  婁志被噎得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點點頭:「好吧。那你安排妥當便好。」

  劉則鬆了口氣,拿出那張紙條遞給婁志,道:「姓閔的讓我們殺個人,限期兩天。」

  婁志接過一看:「這李秀兒是什麼人?」

  「阿華在那衣鋪子製過衣,安若晨也去過。」

  婁志鎖緊眉頭瞪著那紙。

  劉則道:「所以你看,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疑,姓閔的都想消滅掉。不殺掉他,我們也在劫難逃。」

  §     §     §

  陸大娘去了姜家衣鋪。李秀兒起初並不在意她。客人太多,而陸大娘的衣著打扮看著便不像能在這兒製衣的,她以為陸大娘只是過來湊湊熱鬧,看看衣料款式,羡慕羡慕。怎料這婆子趁她身邊沒人時忽地擠過來低聲道:「我是替徐媒婆來問料子的事,夫人找個清靜地方說話可好。」

  李秀兒如聞驚雷,臉一下僵住了,好半天才強笑道:「嬤嬤說笑了。」

  陸大娘搖頭:「想要特別的料子,還是找個地方細細說吧。」

  李秀兒退後一步,擠著笑臉道:「嬤嬤還是別家看看吧,恐怕小店沒有合適嬤嬤的衣料子。」

  陸大娘來之前在心裡演練多遍,這種情形已有預料,於是道:「那我便回去回話了。只是下次再有人來選料子,便不是我了。夫人請多多保重,也請夫人娘家裡多多保重。」說完轉身就要走。

  李秀兒下意識地拉住她的胳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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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陸大娘轉身看著她。李秀兒僵在那兒,臉色煞白。猶豫了好一會才道:「嬤嬤眼界高,不如到後頭雅間裡坐坐喝喝茶,待我拿些好料子給嬤嬤細細挑。」

  「也好。」陸大娘老實不客氣地一擺手,示意李秀兒帶路。

  李秀兒自然未帶陸大娘去雅間,兩人到了後院一僻角,還未站定,陸大娘便小聲道:「趙佳華死了。下一個便是妳。我於心不忍,是來救妳的。」

  從鋪面到後院這短短百來步路,李秀兒腦中已轉過數個念頭,設想了來人的種種可能性,卻萬沒料到居然是這話。

  晴天霹靂。

  陸大娘看了看她的神情,道:「鎮定些,這裡還是有人往來走動,莫教人起了疑心。」

  李秀兒忙低下頭,好半天緩過勁來,這才開口:「妳是何人?」

  陸大娘道:「徐媒婆死後,他們總要找人接手,只是我可不似徐媒婆那般傻。」

  話說得含糊,但李秀兒已迅速上勾。「你們放心,我一向守口如瓶,這個徐媒婆是知道的。」

  「徐媒婆已經死了。」

  李秀兒又急道:「我也沒什麼可向旁人透露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呀。」

  「與趙佳華一般無辜?趙佳華也死了。」

  李秀兒僵立當場,咽了咽唾沫,掙扎著道:「我與她並不熟。劉夫人只是常來這兒製衣罷了,跟別的客人一樣。」

  「既是不熟,又怎會知道劉夫人的閨名?妳私收她的錢銀,又怎會與別的客人一樣?」

  李秀兒慌得手指打顫,趕緊雙手交握,咬住了唇。

  陸大娘這時候道:「我不是來對付妳的。我是來救妳。這事沒完沒了,死了一個還會再來一個,難道我們便該一生一世受他們控制?稍有差錯,沒了利用價值,便該枉死?」

  李秀兒六神無主,仍在掙扎:「我不知道妳說的什麼。我不認識妳。」

  「趙佳華已死。她生前只與妳往來,妳想想妳還能活多久?」

  「她未曾與我往來,是安若晨,她們二人才是有關聯的。我親眼所見,她們約在我這兒碰面聯絡。但其他的我並不知曉。」

  「妳在浪費時間。」陸大娘低沉著聲音道:「安若晨住紫雲樓,衛兵重重把守,妳呢?有誰相護?妳母親義妹,又有誰相護?妳死了,誰來贍養妳母親?妳那義妹再不得好處,會否將她丟下,捲了財物跑了。妳母親眼不能視物,就算去乞討,又挨得了幾日。」

  這些正戳李秀兒要害。她捂著嘴,壓住自己的恐懼嗚咽。

  陸大娘這時候看看周圍,挨近她一步,小聲報了個位址,然後道:「來此之前我去看過了,這地方安全,可暫避幾日。妳不信我,我卻還想救妳性命,不能死了一個又一個。」

  李秀兒狐疑地看著她,陸大娘問:「妳身上可有傍身的錢銀?」

  李秀兒咬咬唇:「都幫補我母親了。」

  陸大娘塞過去一塊銀錠,「這個妳先拿著。」

  李秀兒看著那銀子,心動了。她伸手接過。

  陸大娘再問:「我說的地方妳可記住了。」

  李秀兒點頭。

  「莫要讓人生疑,一會如常出去,稍晚找個理由跟姜老闆說說得離開數日。就說母親病了或是別的。若發現有可疑人接近,趕緊逃。別去妳母親那兒,會把危險引過去。到我說的那地方,門口擺上一個竹筐,我便知妳在了。會給妳送些飯菜。後頭待處置好事情,安全了,我就通知妳回家。」

  陸大娘說得有模有樣,李秀兒這時候信她了。她問:「要多久?何時才算安全?」

  陸大娘想了想:「待趙佳華之死真相大白。」

  「究竟是誰人殺了劉夫人?」

  陸大娘反問:「妳可知是誰殺了徐媒婆?」

  李秀兒道:「徐媒婆是自殺的。」

  「真是巧,趙佳華也是自盡的。」

  李秀兒完全呆住。

  「她們與妳說了什麼?這些事會害了妳的性命。」

  「也沒什麼呀。徐媒婆不過讓我探消息,別的什麼都沒做。」

  「徐媒婆早已去世,重點是那位劉夫人。妳擅自將組織的事外傳,妳好大的膽子。」

  李秀兒嚇得叫道:「我沒有!」

  陸大娘往周圍看了看,李秀兒警醒過來,趕緊壓低聲音辯解:「我沒有。是她找我的。她說她知道我是徐媒婆的人,徐媒婆死了,沒人會再來照應我,可她能幫我。我需要錢給母親治病,於是便幫她報個信,買輛馬車什麼的。」

  「報什麼信?買馬車做甚?」

  李秀兒猶豫。

  陸大娘喝她:「這關口了妳要不要命!妳一五一十告訴我我才能幫妳處理乾淨後患。我可不想被妳拖累。」

  李秀兒嚇得一顫,趕緊道:「她想跟安若晨接上頭,也想知道徐媒婆之後誰會與我聯絡。可沒人與我聯絡,妳遲遲未來,後來安若晨來了,我便告訴了她。她讓我找人買了輛馬車,裡頭佈置了好幾個貨箱,運些衣裳布匹。那些她都買下了,讓我說是外郡的客商置辦的貨。但什麼時候運誰來運我都不必管。只要找工匠做好了車子雇好車夫便行。」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那馬車何處?」

  「徐媒婆死後差不多一個月吧,她來找我。後來我們時不時聯絡,次數也不多。她給我錢,我幫她辦事。馬車是城西姚記車鋪訂的,做好後我把貨品置辦好送過去我就沒再管了。」

  「還有什麼?」陸大娘問。

  「沒了。」

  「當真?」陸大娘沉著臉。

  「確實沒了。她很小心,我們見面次數並不多。她也不讓我去找她,生怕別人看到我與她見面。」李秀兒小心看看四周,「我得去幹活了,離開太久相公會疑心的。」

  陸大娘一把拉住她:「記住我的話,這幾日避一避。若無處可去,便到我說的那處躲著。」

  李秀兒點點頭,快速回鋪子裡去了。待她忙碌一會回轉身找,已不見了陸大娘身影。

  §     §     §

  解先生站在靜心庵後菜園子的棗樹旁,把一張紙塞進了紅色燈籠的燭座下面。紙上什麼字都沒寫,只劃了一個叉。這表示今晚的行動取消。他知道靜緣師太能看懂。按照約定好的方式,解先生把燈籠掛在了棗樹上。

  這一抬頭,看到棗樹上的果子真不多,解先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圍著棗樹轉了一圈,低頭看看樹下。總覺得哪裡不對,他說不上來。

  只是他一直篤信小心駛得萬年船,若直覺不對勁,就必須查一查。

  解先生看了看靜心庵,走過去正打算翻牆而入,後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靜緣師太站在門後。

  「師太。」解先生若無其事地微笑。

  靜緣師太面無表情。開門突然看見個大活人杵在那兒似乎也不吃驚。她抬眼看了看樹上的燈籠,問:「又怎麼了?」

  「計畫暫時變一變。」

  「不殺了?」語氣似「今天不用買菜了?」一般的平常。

  「對。」

  「變來變去,你們真是當殺人是兒戲嗎?」

  解先生的臉抽了抽,究竟是誰把殺人當兒戲啊。

  靜緣師太不理他的反應,又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把燈籠拿下來吧,不必掛了。不送。」靜緣師太說完,卻不轉身進門。就站在那兒看。

  解先生頗有些悻悻然,但又說不得什麼。於是摘了燈籠放回樹下,拍擦雙手拂去並不存在的髒灰,似不經意地問:「師太這兩日可有出門。」

  「沒有。」

  「庵中可曾來了外人?」

  「有香客。」

  「可有什麼可疑人物?」

  「除你之外沒有。」靜緣平板板地答。

  解先生討了個沒趣,忍不住道:「師太還真不是個好說話的啊。」

  靜緣師太答道:「要找好說話的去花樓,這裡是廟庵。」

  解先生被噎得很不痛快,廟庵?!哼,還道自個兒是家正經廟庵嗎?有這麼殺人不眨眼的廟庵?!

  「若見著什麼可疑人,便通知我。」解先生懶得再與她扯談,拂袖而去。

  靜緣師太平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轉身回了院子。

  靜心庵小側院院門門縫裡,露出一隻眼睛,正打量著側院外頭。靜緣師太走過去,那門後的人往後退,靜緣師太將門打開,門後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姑娘露著笑臉,甜甜叫著:「師太。」

  靜緣師太點點頭算應了,走了進去。小姑娘跟著她進了側屋唯一的一間小屋裡。那屋子原是放雜物之用,如今整理打點得乾淨,一床一櫃一几一椅,瞧著也是簡潔舒心。

  靜緣師太在屋裡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了。她喚道:「靜兒,妳坐下,我有話說。」

  那喚作靜兒的小姑娘在床邊坐下。白淨小臉大眼睛,貌美又透著可愛。

  靜緣師太看了看她,道:「妳可曾想起來什麼了嗎?」

  十月十五那日,她在中蘭城南城門遇到這小姑娘,那時她正準備出城,這小姑娘過來悄悄拉了她的衣袖,對她輕聲說了一句:「師太,請救救我。」

  於是靜緣帶著她出了城。路上問她,她說她不記事了。只知道自己醒來時是在一處破屋子裡,頭很疼,外頭兩個她不認識的人在說話,說是要把她賣到妓館裡。她很害怕,便想逃。看到屋子裡有個包袱,衣物似是她的,便背上從後窗跑了出來。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來自哪裡,只慌不擇路,意外跑到了城門處,無依無靠,看到靜緣師太,便求她救命。

  靜緣收留了她,讓她藏身在這側院小房裡,平日莫要外出,省得那些人找到她,又給她起名靜兒。

  靜兒搖搖頭:「仍是半點也想不起來,給師太添麻煩了。」

  「倒不是我想趕妳,只是妳既與家人失散,還是得儘快重聚才好,不然他們得多擔心。」

  靜兒咬咬唇,眼裡透出了慌張。

  靜緣師太看著她道:「不用怕,在我這兒住著也是無妨,不差妳一口飯的。」

  靜兒忙點點頭道謝。

  靜緣師太又道:「近來丟姑娘的人家倒也多,聽說中蘭城裡有戶姓安的人家,小姑娘也丟了。」

  靜兒低下了頭,輕聲道:「真是可憐,望她與我這般遇上師太這樣的好心人。」

  「聽說年紀與妳差不多,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靜兒小心翼翼地問:「那,那安家現在如何了?」

  「那便不清楚了。我只是聽得坊間這麼一說,未曾細問。」

  「哦。」靜兒點點頭。

  靜緣師太看了看她,又道:「妳既是不記事了,要不要去城裡那安家瞧瞧,萬一妳便是那些個匪類從安家劫走的……」

  靜兒慌忙擺手:「不,不。我記得,我好像是外郡來的。那會子聽他們在外屋說話時,提到這麼遠的路過來甚是辛苦,我猜該是外郡來的。」

  靜緣師太沒說話。

  靜兒想了想又道:「不是我不想找親人,只是我從外郡來,那必不是安家的小姐,若是去了那,教人家以為我是騙子訛詐,又或是教那些個匪類看到我了,便麻煩了。」

  靜緣師太道:「有理。那妳且安心住下吧。待日後想起家人何處,再回去尋他們。」

  「多謝師太。」靜兒想了想又問:「對了,師太,那日出城時,好似看到有面寫著『龍』字的大旗,這城裡,可是龍騰龍大將軍駐守。」

  「確是。」

  「啊,我對龍大將軍威名耳聞已久,甚是仰慕。師太若有機會見到將軍,可否帶我去瞧上一瞧?」

  靜緣師太笑了笑:「我是出家人,哪有機會見到將軍。」

  「哦。」靜兒掩不住的失望。

  靜緣師太道:「莫思慮太多。若覺得悶的,念念經書。對了,我昨日給妳的經文,抄得如何了?」

  靜兒漲紅了臉:「那個,那個,我不記事了,卻是連字也不會寫了。」

  靜緣師太笑笑:「無妨。那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靜緣師太寬慰了她幾句,讓她自個兒玩會,待用飯時再叫她。

  靜兒待靜緣師太走了,自己坐在屋子裡沉思,忽然用力敲了敲自己腦袋,真是笨啊,明明不識字,怎地瞎說看到寫著「龍」字的大旗呢。幸好師太沒注意這破綻。

  靜緣師太回到自己屋裡,關好了門,拿起桌上那把擦了一半的劍繼續擦,劍刃白晃晃的,映著她冰冷的面容。擦完了劍,她掀起地磚,露出一個大木箱子來。她把箱子蓋打開,把劍放回箱子裡的黑色夜行衣上。既是今夜不用殺人了,便收起來吧。

  說起不識字,安若晨也在沉思。

  趙佳華誤殺女兒後悲痛自盡一事已然在街頭巷尾熱議,衙門結了案,安若晨自然不能裝做不知道。她之前既是關切趙佳華的動靜,對於她的死訊當然也要反應強烈才合理。

  於是她去衙門欲看看此案的卷宗

,卻被主薄江鴻青拒絕了。江鴻青道這案子明白清楚,可是與細作及軍務均無相關,且安若晨只是紫雲樓的管事,無權查看案錄。若想看,得拿著軍方的文書令函來。

  於是安若晨回紫雲樓找長史李明宇想要個文書好去衙門調閱案錄,李長史皺著眉頭,先是用忙碌打發她,後她再去,他又問是哪位大人讓她來要文書?一番扯皮後道既是細作案的事,等將軍或是謝大人回來了再辦。他很嚴肅地:「安管事莫忘了,將軍走時是如何囑咐的?安管事做好分內事便好,勿擅自行動。」

  安若晨很懊惱,她轉頭去找蔣松,但蔣松不在。於是她只得先去了一趟劉府,到了那裡果然被門房擋回來了。門房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各家探望慰問的太多,一時亂了套,老爺操作喪事忙碌,無法抽身好好招待,恐有疏漏怠慢,故而除了至親,其他貴客暫時都不接待。待將各事操辦完,再恭請各位致謝。

  安若晨當即表達了自己的慰問之意,說自己雖與劉夫人相識不久,但實在有緣,聞得噩耗痛感於心,希望能有機會弔唁。門房承諾一定會轉告老爺。安若晨一臉無奈焦急回了紫雲樓。

  很好,她的表現很正常,動靜也很大,這下全城的細作大概都知道她處處受阻,什麼事都辦不成了。

  只是看不到趙佳華的案錄卷宗真的遺憾,她不知道上面是否會留下什麼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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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7 AM

☆、第56章

  正垂著腦袋回房,路上卻遇著了方元。方管事仍是乾淨得體的模樣,和藹微笑,輕聲問她:「聽說安管事想看看這個?」他將手中布包揭開一角。

  安若晨低頭一看,卻是趙佳華的案錄。

  安若晨驚喜抬頭,方元談定道:「若說太守大人那頭的人脈誰最熟,這紫雲樓裡沒人能勝得過我。只是既然長史大人不願意,安管事還是莫要聲張得好。」

  安若晨連連點頭。

  方元將布包遞給她,欠了欠身,轉頭走了。

  安若晨趕緊回卷宗。這案錄上寫著,趙佳華留下了遺書,遺書確是她的字跡,胡言亂語,懺悔自己誤殺了女兒,又說女兒來報仇,又說女兒冷,自己要去陪她云云。

  安若晨忽然又悟了趙佳華與她說的一句話。趙佳華說自己不太識字。其實她識字,她在衙門案錄上簽了名,且家裡定是有她的抄寫,所以才會有得筆跡比對。但她特意說了一句她不太識字。

  安若晨瞪著卷宗,遺書是假的。若是有趙佳華留給她的信函或是字條,也會是假的。這是趙佳華的提示。她防著有人假借她的名義做這類的事。

  安若晨重新評估了趙佳華,這個女人太聰明了。她說的每一句話,當真都得重視起來才好。

  石靈崖軍營裡,龍大也在看,看的是信。信上只有「遵命」二字。

  只兩個字,他看了好半天。彷彿信裡寫的不是「遵命」,而是別的長篇大論。

  楚青湊過來,評價道:「安姑娘的字寫得不錯啊,娟秀中頗有些瀟灑勁兒,想來是個聰明姑娘。」

  龍大掃他一眼,沒說話。

  楚青繼續道:「這回答簡潔有力,乖巧懂事,想來是個聽話的姑娘。」

  龍大把信折好,收回懷中。不搭理楚青。想來想去想這麼多,不打仗真是把他閒的。

  「我不閒啊將軍,我這是實話實說。」楚青還要強調一下,被龍大踹出帳外去了。

  「把明日移交俘虜之事安排好,莫出差錯。」

  楚青背著手溜溜達達走了,將軍真是的,早安排好了,還用得著吩咐。這「遵命」二字不是挺好的,將軍有何不滿意,研究這許久,還能看出花樣來不成。

  且說李秀兒這頭,計畫進行的並不順利。她對陸大娘的話左思右想,並不敢全心信任。但寧可信其有,還是出去躲一陣子穩妥,她打算帶上母親和義妹,就說帶母親去外郡瞧病好了。待一段時日再回來。可這會兒近年末了,時機真是不好。忙碌了一天後歇過勁來,她瞧著相公心情不錯,於是提出了帶母親看病離開一段的請求,立時遭了拒絕。正室蔣氏還給了她臉色,喝斥她故意選這最忙的時候添亂,是想給姜家難看,故意顯擺自己的重要。不過一個小妾罷了,真當自己是根蔥,她這般的,順手一抓便是一把。莫太把自己當回事。有本事走了就莫要再回來。

  姜偉任由妻子罵話,沒給李秀兒幫腔。李秀兒被罵得淚漣漣,這眼淚再遭一輪罵。

  李秀兒默默回了房,心知想名正言順的走真的是不行了。她睡不著,越想越是委屈,想起自己婚姻的不如意,想起母親的病,想起自己被人拿捏著弱點利用,惶恐度日,看不到盡頭。眼淚止不住,又不敢哭出聲來,生怕擾到了隔壁屋再遭罵。

  哭一陣睡一陣,一時也不知是何時辰了。迷迷糊糊時候,忽聽到些不太對的動靜,然後她聞到了火燒布料的糊味。

  李秀兒猛地一驚,今日那婆子的話頓時湧入腦海。趙佳華死了,下一個就是妳。

  她火速跳了起來,飛快將衣裳穿上。把白日裡偷偷打好的包袱從床底拿了出來。然後她趴在門縫那兒一看,前頭鋪子似冒著黑煙,有兩個人影偷偷摸摸地正往庫房去,那兒放著許多布料,看樣子,他們點著了鋪子,要再接著燒庫房。而有另兩個人,正往她的房間方向走來。

  李秀兒嚇得捂住了嘴,迅速閃身到牆後,生怕被他們看到。

  屋子起火了,大家必會趕著去救火。而她若被人悶死在這屋裡,回頭趁亂往火裡一丟,最後便說是救火時不小心被燒死了。李秀兒閉了閉眼,心怦怦跳,估計依她今日被罵的情形,若相公和蔣氏去報案,會說是她被斥責後懷恨在心燒了鋪子,結果自己被困不小心被燒死了。

  李秀兒想到這兒,背上了包袱,悄悄掩到後窗處,正欲往外爬逃走,想了想還是不忍心,伸手拿了個花瓶,抱著花瓶爬出了窗戶。然後她奮力將花瓶往屋頂方向甩去,也不管結果如何,轉身奔向了後雜院,穿過院門,跑向了街角,躲進了陰影裡奮力奔跑。

  哐鐺一聲響,花瓶也不知是砸在了屋頂亦或是摔在了地上,於這寂靜暗夜中,摔出了一聲巨響。

  李秀兒聽到了,她覺得她盡力了,祈禱大家平安,她自己也很想活下去。

  李秀兒消失在夜色中。而姜家衣鋪很快被「走水了」「快救火」「來人啊,救命」的驚恐紛雜聲音淹沒。火光熊熊,映亮了夜空。

  天還未亮,半個中蘭城都被驚醒了。

  姜家衣鋪的火勢太大,燒到了左鄰右里,隔壁的隔壁也受了波及,很快整條街的人都被驚醒,大家齊力撲火。偏偏又有人趁火打劫,在各家出去救火的時候入室盜竊。一時間吆喝哭喊尖叫怒駡聲不絕於耳。

  太守姚昆也被叫了起來,聞得此事,急急派了人去救火治安。聽說火勢迅猛,竊匪猖獗,姚昆索性穿戴好官服,親自去了現場指揮。

  天大亮時,火終於被撲滅,有房屋倒塌,有人傷亡,整條街黑漆漆水淋淋一片狼藉。

  姚昆組織救援,派人挨家挨戶詢問清點狀況。城中各醫館被叫來給傷者治傷,屍體被清理出來,寫上發現的地址,尋找家人辨識認領。而火究竟是如何燒起來的,是意外還是人為,各捕快奉命逐戶查探。

  陸大娘混在人群裡,與相熟的街坊探問。聽得事由倒吸一口涼氣。

  聽說火是從姜家衣鋪燒起來的,他家全是易燃的衣料布匹,是有夥計守夜的,也不知火是如何起來的。但夥計已經不見了。妾室李秀兒也不見了。不知是燒焦的屍體裡的哪一具。

  剛才太守大人與姜偉、蔣氏問了話。蔣氏說昨夜裡李秀兒鬧著要回娘家帶娘親去看病,他們沒答應。李秀兒哭鬧了一場。蔣氏懷疑李秀兒欲燒些衣裳撒撒氣,許是這般火燒起來了。最後沒料到火勢控制不住,釀成悲劇。

  「大人務必將那賤人抓住,將她千萬萬剮。」蔣氏哭喊。

  姜偉卻說李秀兒是個老實膽小的,平素也是勤快肯幹,想來不會做這事。也許火燒起來,她沒來得及跑,遇了難。說著說著也是淚流。

  夫妻二人當街為了這個又吵了起來。蔣氏不依不饒,認定李秀兒做惡,姜偉一心尋屍,想找回李秀兒遺體。

  太守姚昆聽得頭疼,派人速去李秀兒娘家看看,若是她所為,她定會逃回娘家。街坊裡七言八語,皆為李秀兒說話,說她是個良善孝順的姑娘。該是有劫匪欲進鋪子劫財,不慎碰了火燭。許多鄰家紛紛報案,說自家遭竊,也有人提供線索,說看到劫匪黑衣蒙面云云。

  陸大娘聽了一圈,心裡沉甸甸的。雖預想了對方會對李秀兒下手,卻沒想到是用這等殘暴手段,燒街劫財殺人,令人髮指。這般一來,欲殺李秀兒這個目的將會被掩埋乾淨,無人察覺。

  陸大娘打探完畢,看了看周圍,暗忖不知是否有眼睛盯著自己舉動。她不敢露破綻,擺出一臉八卦好打聽的樣子又閒扯幾句,然後照常給各家送菜貨。送貨途中特意繞道路過她給李秀兒說的地方,看到屋門緊閉,門外放著一只帶蓋的竹筐子。陸大娘認得這筐,正是她放在那屋子裡的。陸大娘心裡安定下來。

  安若晨也聽說了這案子。牽扯多戶人家,受害者眾多,鬧得軍方這邊也得派出人手勘察巡衛,嚴防細作趁亂襲城做惡。紫雲樓也加強了警衛,增派了衛兵人手。相關案錄卷宗也迅速送到紫雲樓一份。

  於是安若晨又去找了長史李明宇。同樣的她又被拒絕了。與上一次一樣,同樣的拒絕表情,同樣的拒絕理由,連站的姿勢都一樣。安若晨也是做足了戲,又是著急又是跺腳。轉過頭,她悄悄去找了方元。

  方元很是牢靠,話也不多一句,靜悄悄地就又幫她把案錄弄來了。

  安若晨認真看著案錄。十三具屍體,姜氏衣鋪宅址廢墟裡挖出四具,其中一具女屍,已燒得不可辨認。安若晨心跳如鼓,不知這女屍是否是李秀兒。

  案錄上又寫著,五人口供述看見似有黑衣蒙面人行兇,但說不清人數,也說不清高矮胖瘦,當時慌亂嘈雜。其中一人被確認是湊熱鬧說謊,並無看到黑衣人。

  姜氏衣鋪是最開始起火的地方,但並不是所有火源都從姜氏衣鋪漫延過去。有人供述自家起火時,與姜氏衣鋪還隔著些距離。

  沒有仵作的驗屍記錄,還未進行到那一步。

  安若晨一邊看一邊思索,試圖從中找到有用線索。這時候屋外春曉突然報,說長史李明宇來訪。

  安若晨嚇了一跳,以為方管事幫她偷拿卷宗案錄的事暴露了,她把東西收好,做好了心理準備欲辯解一番,結果到了屋外卻見李明宇臉板板道:「聽說姑娘近來與家中妹妹往來頗頻繁。」

  安若晨一愣。

  李明宇又道:「紫雲樓是軍衙,亦是將軍府,軍中重地,可不是隨便什麼人想來便來的。姑娘亦是為軍效力,便該專心用心,總在家務事中糾纏,可不妥當。」

  安若晨趕緊應聲:「李大人教訓的是。」

  李明宇卻又問:「安管事三番兩次欲取案錄卷宗,可有什麼打算?」

  安若晨有些摸不清李明宇的意思,不敢輕易回話。

  李明宇道:「這般問是因為安管事畢竟跟著謝大人辦事的,按理將軍大人有囑咐,謝大人不在,但若安管事有緊急事務,我也得知曉了,好幫著處置。」

  這語氣,把安若晨噎得。「無甚緊急事務,就等大人們回來吧。」

  李明宇盯著她看半晌:「那便好。我問明白了,等大人們回來,安管事也莫說我為難安管事才好。」

  安若晨自知人微言輕,只得陪著笑臉應是。

  李明宇走後,春曉安慰安若晨:「姑娘莫往心裡去。長史大人就這樣,總是板著臉,總看到處盯著,好像瞧誰都偷懶似的。」

  安若晨應了幾句,心思還繞著案情轉。她想了想,不知陸大娘是否送了消息來。於是說要走走散散心。她似隨意逛著,避開了巡察的衛兵,趁四下無人時,來到她與陸大娘約定的遊廊,掀開了第三塊磚,果然看到下面壓著張平安箋。

  安若晨迅速將箋紙收入袖中,石磚放平,若無其事地回房去了。

  進了屋才將箋紙拿出來看。上面寫了個「三」,然後在「安宅」箋詞上打了個勾。

  安若晨有些興奮,「三」是指李秀兒,「安宅」表示她成功躲入了她們安排的屋子裡,她活著!

  安若晨將箋紙燒了,在屋裡來回踱步,盤算著怎麼辦。李秀兒這般躲著不是長久之計,且她掛念母親,保不齊自己就待不住了。她應該見一見她,必須儘快去見她一面。

  安若晨出門去了,沒帶春曉,但田慶和盧正卻是要通知的。這是龍大的規定,無論她在何處,必得有人護衛。若她連田慶、盧正都不通知自己偷溜,就太可疑了。被那內奸知道,事情反而會洩露。

  今日由田慶陪同她出門,路上聽得大家議論姜氏衣鋪案子,田慶問安若晨不去看看嗎?

  安若晨言道現在衣鋪那兒肯定全是衙差官兵,鋪子燒沒了定也有許多事要處置,自己去了除了添亂幹不了別的。李長史今日才提醒要等謝大人和將軍回來囑咐了再說,她可不想惹麻煩。

  田慶聽了擺了個鬼臉,「李長史。」似乎對這人也頗有微詞。安若晨笑笑,沒接這話頭。

  之後安若晨晃悠到了安府附近,找了個少年給安府傳個話。不一會安若希領著ㄚ鬟出了來,走到街口看到安若晨,道:「怎麼?今日自己過來,不威風八面使喚我過去了?難不成妳想回去看看?」

  安若晨做了個厭惡的表情:「我才不想去那鬼地方。我們找個地方單獨說說話。不要帶ㄚ鬟,妳來不來?」

  安若希自然是去了。

  姐妹兩個一路閒逛似地走,最後在清水閣停下了,那是一家茶樓,品茗聽曲的地方。安若晨說走累了,就在這裡坐坐吧。

  安若希沒意見,她一肚子的疑問,不知安若晨耍的什麼花樣。

  田慶見她們停下了,站在街對面等著。安若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田慶明白了,點點頭。

  安若晨帶著妹妹在清水閣雅間坐下,點了壺清茶,不要聽曲,很快雅間裡就只剩下她們二人。安若希頓時不再偽裝,沉了臉問:「這次又想如何?」

  安若晨慢條斯理地道:「我說過,下回見面我會再告訴妳些事。」

  安若希坐直了:「說吧。」

  「姜氏衣鋪被燒,牽連全街,十餘人慘死,半條街燒毀的事妳聽說了嗎?」

  「聽說了。」說到這慘案,安若希很嚴肅。

  「姜氏衣鋪的一些布料是從南秦來的,妳知道嗎?」

  安若希一愣。「難道鋪子被燒與南秦貨運有關?」

  安若晨搖頭:「具體的我並不知曉。起碼衙門案錄卷宗上並不這麼寫。但近來有風聲嚴查商舶司走貨通關一事,那這事就微妙了。」

  安若希皺起眉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8 AM

☆、第57章

  安若晨道:「我是覺得奇怪,若劫財便劫財好了,為何要燒鋪子,是不是想掩蓋什麼證據?」

  安若希馬上聯想到安之甫的玉石貨品,那也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才取出來的。

  安若晨又道:「當然了,這些也只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明面上官府肯定不會這般說,畢竟還要暗查商舶司。我既是希望妳幫我查事,遇著了這等事我自然也願意與妳提個醒。但這事妳自己知道就好,反正只是臆測。」

  安若希不說話,她也想不到這事能有什麼用。

  安若晨又與她問了問安府的狀況,有沒有繼續找四妹等等。安若希一一答了。

  過了一會,安若晨道她要去茅廁,讓安若希等她一會。

  安若晨出了雅間門便迅速往清水閣的後院去。走時她掃了一眼對街,田慶正坐在一個貨攤旁與攤主說話。安若晨趁機快步走,穿過後院,從後門出去了。

  出去之後撒腿狂奔,這條路當初她也這般狂奔過,她清楚記得那一天的情形與感受,那是改變她一生命運的時候。

  平胡東巷。

  她在這裡看到了徐媒婆與解先生的密商,從此一切都改變了。

  不過這次她並不是要去最裡頭的那間房,而是旁邊那間──徐媒婆當初與解先生會面的屋子。

  這是徐媒婆的舊宅,若不是那時她正巧撞見,誰也不會知道這廢宅居然還用著。徐媒婆死後,這宅子被官府搜查過,後來繼續荒廢。安若晨需要一間安全的屋子來安置李秀兒,龍大曾經教過她,若在一個城中長期刺探,需要些隱密地點供逃亡或暫居避禍。這與她當初讓陸大娘幫她租房的對策是一致的。不過這次她沒能提前準備,只好碰碰運氣。

  走運的是,竟然可用。陸大娘來安排好了,這救下了李秀兒。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會料到當初徐媒婆供細作密商的屋子,會有人用來躲避細作的追殺呢。

  安若晨看了看門口放著的竹筐,敲了敲門。「是我,安若晨。」

  門後有腳步聲,但門閂沒開。

  「快點,我沒時間。」

  門後的李秀兒透過門縫看,猶豫掙扎片刻,終將門打開。

  安若晨擠身進去,迅速將門重新關上。

  「是妳找那個婆子來的?」

  「重點是妳現在還活著。」安若晨沒時間與她寒暄客套,飛快地將姜氏衣鋪和街坊的情況說了。李秀兒聽得縱火案慘烈的結果,嚇得捂住了嘴。

  「衙門去找妳娘問話了,妳有沒有告訴她什麼?」

  李秀兒飛快搖頭:「我昨夜裡跑出來,不敢回去,就來這兒了。」

  「那好,現在除了兇手,沒人知道妳究竟是死是活,妳若還想見到妳娘,就必須聽我的話。否則我就把妳踢出去,這樣妳只有兩個結果,一是還未走到衙門報官便被兇手殺死,二是到了衙門,太守大人會將妳視為殺害十餘名百姓,縱火洩憤的惡人,投獄問斬。」

  李秀兒慌得六神無主,哭了起來。

  安若晨握住她的肩,盯著她的眼睛:「沒時間讓妳哭了。妳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現在只有我能救妳。」

  李秀兒用力點頭,眼淚還在淌。

  「妳知道解先生嗎?徐媒婆提過他嗎?」

  李秀兒搖頭。

  「說話!」

  「未曾聽過。徐媒婆從未說過還有別的什麼人,我也不敢問。」

  「妳都告訴過她什麼消息?」

  「沒,沒什麼重要的,我沒害死過人,我發誓。」

  「重不重要不是妳說的。妳好好想想,什麼消息是她感興趣的,她誇讚過妳幹得好,或者囑咐妳要特別留意誰?」

  李秀兒努力想了想,說了幾個名字。其中包括太守夫人蒙佳月。說是她給太守夫人送過料子製過衣,徐媒婆讓她話話家常,試探問問太守夫人與太守大人是否和睦,又問太守夫人與哪些夫人親近,借著招攬生意的由頭,探探達官貴人女眷間的關係。又說徐媒婆交代她去幾個府上送衣時,觀察對方府內的佈局狀況,守衛安全等等。還有就是有時有些姑娘過來要製衣看料子會塞給她一些信,她再把信轉交給徐媒婆。

  「可曾提過招福酒樓劉老闆?」

  李秀兒搖頭。「我只認得劉夫人,她常來製衣。但之前她也只是製衣買料子,是徐媒婆死後她才讓我辦事的。」李秀兒將趙佳華的交代又說了一次。

  安若晨仔細問清楚了,對她道:「好,妳且安心躲在這兒。除了我和昨日找妳的那個婆子,妳誰也不要相信。若是有人找到了妳,妳就說徐媒婆曾經給過妳證據,妳藏起來了。這般可保命。」

  李秀兒嚇得又哭起來。

  「我會儘快解決,讓妳能回家。」安若晨再囑咐幾句。然後又快速奔回了清水閣。

  安若希在雅間裡早坐得不耐煩,見得安若晨回來,狐疑地看她:「去個茅廁要這般久?」

  安若晨喝了口茶,道:「還遇著了人聊了幾句。」

  安若希皺眉頭:「聊得頗費勁啊,氣都喘了。」

  安若晨笑笑不說話。

  安若希越想越覺可疑:「妳不會利用我做什麼吧?」

  安若晨冷笑反問:「你覺得自己能有何用處?」

  安若希的爆脾氣一下被點燃,立時沉了臉。

  「行了行了,擺臉色給誰看!」安若晨也裝出不高興。甩臉結帳走人。

  安若希與她一道出來,瞪著她徑直離開的背影,心裡起了懷疑。

  回到紫雲樓,田慶問安若晨:「安二姑娘離開時臉色不好看,似乎有些可疑,姑娘需要我找人盯著她嗎?」

  「可疑是指對我忿忿有怨嗎?若她和藹親切那才是可疑。如今發生了這許多事,城裡夠亂的,人手已然不夠用了,我二妹那邊不必理她。」

  田慶沒再說什麼,退下去了。

  安若希回到家裡也是一驚,錢裴竟然來了。

  安若希馬上有了不好的聯想。姜氏衣鋪被燒,全街牽連,如果真是因為收買商舶司違律通送運貨,那錢裴這關節口過來,會不會是因為那批玉石貨品的事來探口風的?

  安若希看不出端倪。因為錢裴一直沒提那批貨的事,至少當著她的面沒提。反而扯了扯家常話,又誇安若希越發美貌端莊了,問安之甫給她許了人家沒有。

  安若希汗毛直豎,嚇得身體都僵了。

  好在安之甫只打哈哈說了客套話,沒往她身上掛「待售賤賣」的牌子。

  之後錢裴話鋒一轉,道:「二姑娘近來與大姑娘似乎走得頗近,往來密切?」

  安若希的汗毛再次豎了起來,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說。

  譚氏忙道:「說起這個,我還真是得誇誇希兒。這不是錢老爺有吩咐,要穩住安若晨那賤人,好從她那兒打探些消息出來。希兒真的是忍辱負重了。那賤人如今威風了,說話帶刺,冷嘲熱諷,希兒都忍了下來,這不與那賤人保持住了關係,能時常有些往來了。」

  錢裴笑了起來:「那還真是委屈了二姑娘。不過夫人此話也差矣,怎地是為我。安若晨要對付的可是安家,你們探得她的消息,有所防備,那是對安家有好處。」

  一句話把自己的關係撇得乾淨,安之甫和譚氏卻不得不連聲點頭應是。

  「那麼,二姑娘這段時日與大姑娘都聊了什麼?」

  安若希腦子裡亂糟糟的,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譚氏瞪了她一眼:「不是探得她想找短處對付咱家嗎?」

  安若希一咬牙,說道:「確是如此,聽說官府那邊會審查商舶司收受賄賂,違法亂紀之事。大姐頗是得意,覺得抓住了咱家的把柄,向我探問當初爹爹那批玉石的貨是如何取出來的。我假意答應幫她探聽,然後告訴她這事可沒甚短處可抓。她既發我脾氣,又覺得我還可用。」

  錢裴點點頭,又問:「說起來,大姑娘在將軍身邊做事,聽著威風八面,實際上還不是孤立無援。龍將軍就算一時受她迷惑,但終究是要打仗護國的,哪顧得她上許多。於旁人看來,她就是個靠著將軍往上爬的狐媚子,自然看她不起。」

  「沒錯,確是如此。」譚氏忙附和。

  錢裴問:「依二姑娘看,大姑娘如此著急找妳相敘,是否有何異常之處?」

  安若希心跳得厲害,她猶豫再猶豫,搖頭道:「未覺得她異常,還是那般自以為攀上高枝,趾高氣揚的樣子。」

  她說這話時,錢裴一直看著她。安若希心虛地低下了頭。

  這日錢裴留下用飯。而稍晚時候,陸大娘過來替安若晨送東西,是一盒點心。她道安大姑娘說那日二姑娘好心給她送了她愛吃的,今日她也回個禮,給二姑娘回贈紫雲樓廚子做的,讓二姑娘嚐嚐。大姑娘說了,二姑娘對她好,她自然也會對二姑娘好的。

  安若希聽得門房的轉述,看著門房手裡那盒點心,真希望安若晨就站在她面前,她好將這盒點心扣她臉上去。

  這是故意在害她嗎!

  譚氏卻不這般想,譚氏抓住機會再向錢裴邀功說女兒受的委屈也算有回報。姐妹倆如今親近了,日後想拿捏住安若晨便有機會。錢裴笑笑不語,段氏盯了安若希好一會。

  安若希只覺得心亂如麻。

  §     §     §

  此時在豐安縣品香樓裡,謝剛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裡確實有個裝飾滿鈴鐺的房間,房間主人叫惜音。這惜音與田因,也就是趙佳華完全沒關係。惜音到品香樓不到半年,而田因離開品香樓已有三年。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也互不相識。

  而田因本身也並無可疑之處,她並非突然來到品香樓,而是小時就是孤女,十一歲時被賣到這裡,經嬤嬤一手調教,學琴習曲,與其他歌妓一般,從賣藝走向賣身之路。所以她不可能是南秦過來借此地掩飾身份的細作。

  但謝剛還是查到了一些線索。當初趙佳華跟徐媒婆走,是被逼無奈。品香樓的嬤嬤招供,田因人美歌甜,很受歡迎。但她獨獨鍾情一位姓趙的公子,竟與那人私定終身,那趙公子給了嬤嬤銀子,讓田因不必再接客,而他回去籌錢,要給田因贖身。田因很是歡喜,等著盼著。但趙公子未來,卻來了一位面生的婆子。那婆子自稱姓徐,出手闊綽,說是替位劉老闆來的。她給了嬤嬤一大筆錢,要給田因贖身。嬤嬤因之前已答應了田因與趙公子,因此便說看田因的意思。

  田因與那婆子敘話許久,未曾同意。婆子明面上與田因說會耐心等,暗地裡再給了嬤嬤銀子,讓嬤嬤打罵田因逼她接客,又找了其他姐妹日日在田因耳邊譏諷嘲笑。趙公子一直未來,那徐婆子幾番遊說,田因終於跟著她走了。

  劉老闆?謝剛已經猜到是何人。

  嬤嬤也說那劉老闆是做酒樓生意的。路過此地,來品香樓玩時,一眼便看中了田因,一擲千金,為搏一笑,對田因很是癡愛,來了好幾回。聽說有幾回不是為生意路過,而是專程來的。與其他公子一般,這位劉老闆欲為田因贖身,也被拒絕。沒想到他未曾死心,竟找了婆子來遊說。

  嬤嬤道徐婆子只說是平南郡的,未說具體情況。但她私底下悄悄問過了婆子的車夫,知她來自中蘭城。然後許久之後,趙公子突然出現,說是當年在半路遇劫,險些喪命,重傷養了兩年,惦記著田因不知如何,就找來了。

  由車夫查到行蹤,這與他們一般。但讓謝剛警覺的不是徐媒婆的小心翼翼,而是趙佳華既是被迫嫁給劉則,那整個事情就是個大翻轉。

  糟糕,他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龍大騎著他的駿馬如風,立於石靈崖高臺之上,看著楚青麾下的兩名副將,領著兩隊兵士,押著那兩名南秦士兵到交界處。

  在他們的對面,是南秦的兵隊,南秦大將端木傑立於軍前。見得南秦士兵被押回,揮手讓人去接。

  楚青立於陣前,喝令手下放人。

  兩名副將將人放了,遞上文書。楚青大聲喝道:「受龍騰護國大將軍之命,現將南秦入侵我大蕭的兵士放回,斷髮剝袍,以示警戒。若爾等再敢來犯,定不輕饒。」

  端木傑見兵隊領回那兩名被俘兵士,嘴上也硬了起來。「爾等休要倡狂,本將軍奉我南秦皇帝之命,護我邊境,巡守邊防,是你們越界殺人,俘我兵士。你大蕭無恥無德,來日定當戰場上討回。」

  楚青聽得他這話,回頭看了一眼山崖高臺上的龍大。龍大抬了抬手,楚青轉頭對端木傑大喝:「要戰便來,廢什麼話!」

  「等著瞧吧。」端木傑也轉頭看了看高臺,拍馬轉身領隊離開。

  明豔亮眼的日光下,龍大一身鎧甲閃閃生輝,跨下黑色駿馬高大威武,身後「龍」字大旗迎風飄揚。端木傑走出一段再回頭,隔著這距離仍覺得龍大威風得刺眼。

  龍騰!龍騰!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端木傑心裡有了計較,回營後先審了那兩名兵士,二人說法一致。龍騰大將軍自大狂妄,楚青將軍急躁沒甚主意。他們已按計劃,若是被俘,便將假情報交代了。

  端木傑很是滿意,火速寫了軍報。稟報自己親眼看到龍騰上陣施令。戰俘入營,是殺是放,楚青不敢做主。陣前應戰,楚青亦看龍騰眼色。其決策猶豫遲疑,卻衝動易怒。若無龍騰親守,石靈崖防務遠不如四夏江。

  端木傑將軍報寫完,一封送四夏江總兵營喬大將軍,另一封卻是送往南秦都城請輝王親啟。

  §     §     §

  安若晨坐在龍大的屋子裡,對面是龍大習慣坐的位置。她在思考。今日借著給二妹送點心的事,給陸大娘傳了些口訊,陸大娘去查了。而她亦有些掙扎苦惱,需要龍大指點。真可惜,將軍不在。

  安若晨坐那沉思良久,對著龍大的位置道:「那就這麼定了啊,將軍。」

  安若晨去了姜氏衣鋪。整條街還是雜亂狼藉,許多人在搬抬石塊木料,收拾廢墟。安若晨想像過慘狀,但親眼見得死氣沉沉的大街,也不免痛心。

  她一直走,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太守夫人蒙佳月。

  蒙佳月自上午便在此處了,她領人來給街里百姓送吃食,為他們安頓住處,發放生活所需,慰問失去親人的婦幼及老人。受難的都有哪些人家,損失情況如何,她一一記下。

  忙碌了一天,ㄚ鬟勸她回府休息休息,她正欲拒絕,卻看見了安若晨。

  「夫人。」安若晨過來施禮。看了一眼她身邊的ㄚ鬟。

  蒙佳月認得安若晨,那還是在安若晨離開安家之前見過。之後,她只聽過她的名字和事情。如今見得她這般過來招呼,蒙佳月將ㄚ鬟支開了。

  安若晨與她低語了幾句,蒙佳月將她帶回了太守府。

  太守忙於此案,蒙佳月三番幾次派人請他回家,他皆不肯。最後實在被催得沒法,黑著臉回去,打算好好教訓一番妻子,平素最是體恤民苦,怎地今日這般不懂事。

  結果回了府後,卻驚訝看到了安若晨。而他家夫人一臉凝重,似與安若晨已密商多時。

  安若晨從太守府出來時天色已晚,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背著手踩著月光慢慢走。

  田慶與盧正跟在她身後。田慶撞了撞盧正的肩,小聲道:「你覺不覺得,安管事頗有龍將軍的架式。」

  盧正看了看,不禁失笑。仔細瞧著還真有點。「她在太守大人那兒待了這許久是做什麼?」

  「也許她想到了如何抓住這縱火案的兇手。」

  「不是李秀兒嗎?」

  田慶搖搖頭:「不知道。不知太守大人查了一日是否有進展。也許安管事就是來問問呢。」

  盧正嘆氣:「看她神情凝重,似無收穫啊。」

  可是似無收穫的安若晨晃悠晃悠地去了劉府,大晚上的求見劉則。拍門之前她讓田慶藏身暗處,只帶著盧正。

  門打開,門房一看是她,自然不讓進。

  安若晨不急不惱,淡淡說道:「去與你們老爺說,要麼現在馬上見我,要麼等太守大人派官差抄家,讓他選一樣。」

  門房嚇得一愣,但想著安若晨應該是在唬人,官差再蠻橫,也沒有無緣無故抄人家的。門房端正姿態,正要與她理論,安若晨卻是一擺頭,對身後的盧正道:「不肯通報,砍他腦袋。」

  盧正二話不說立馬拔劍。

  門房頓時驚得臉煞白,再不敢迸一個字,轉頭便往宅子裡奔。

  安若晨鎮定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然後對盧正道:「一會我進去,你自己多小心,嚴防有人偷襲。他們不知田大哥來,避開你偷偷外出的,讓田大哥跟著,看去了哪裡。若我今晚不能平安出來,你們便回去領兵過來拘捕劉則。」

  盧正皺眉:「不如我陪妳進去。」

  「不。」安若晨搖頭,「若他見到我帶人來,有些話便不好說了。」

  安若晨進去了。

  門房戰戰兢兢將她領到劉則面前,然後飛一般地退下了。

  劉則面容嚴肅,板板地道:「我是不知,不見安姑娘是犯了哪條律例,還得被抄家。這個理我要找太守大人評一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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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49 AM

☆、第58章

  「我剛從太守大人那兒出來,若是劉老闆願意,我是不介意陪劉老闆再去一趟。」沒人請她坐,安若晨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劉則瞪著她,不說話。

  安若晨回視他,道:「我就不跟劉老闆繞圈子了。事情是這樣的,龍將軍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原該等將軍回來,將事情報予他聽,讓他安排處置。可我怕劉老闆沒命等得將軍來。」這當然是唬他的,她根本不知龍大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所以她才著急。只是她的著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劉則也坐了下來:「我不明白安姑娘在說什麼。」

  「當初我與徐媒婆攤牌時,她也似劉老闆這般假模假樣的與我說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後來她死了。」

  劉則面無表情。

  安若晨看著他,道:「當初我與徐媒婆說的話,如今再來與劉老闆說一遍。我知道你與細作有關聯,你在幫他們辦事。若你願意相助將軍將細作擒捕歸案,將軍可保劉老闆一命。」

  劉則搖頭:「姑娘定是有誤會。」

  「我有誤會沒關係,我不殺你。但是解先生有誤會就不好了,他會殺你。」

  劉則笑道:「我就說姑娘有誤會,我不認識什麼解先生。」

  「那你認識李秀兒嗎?她沒死。」

  「我也不認識什麼李秀兒。」劉則揉揉額角,「這幾日我忙著處理夫人喪事,真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事讓安姑娘誤會了。」

  「我的誤會確實挺多的。」安若晨道,「比如,我誤會尊夫人並沒有死。」

  劉則揉額角的手頓住了。

  「比如,我誤會尊夫人想揭穿你們的惡行,你不得不製造了她的假死,避免解先生真的動了殺機。」

  劉則把手放下,抬起了頭,冷道:「安姑娘這玩笑開得太過了。」

  安若晨搖頭,淡定地微笑:「我知道這些是因為,遺書是假的,死因是假的,尊夫人視女兒如己命,怎麼可能殺她。但你找不到她了對不對?案子已經報了,不結案官府那頭你沒法了結。尊夫人不死,解先生那頭你沒法交代。你索性兩者併在一起,偽造遺書,一句瘋顛便想掩蓋一切。真可惜,你掩蓋不了。」

  「我想安姑娘也瘋顛了。」

  「你女兒在我手上。」

  劉則的臉色終於變了。

  「李秀兒也在我手上。」

  劉則不說話。

  「我猜這兩件事都會讓解先生非常不高興。」安若晨道:「不過也許又是我誤會了。我誤會解先生讓你殺掉李秀兒一除後患二示忠心。我會這麼誤會是因為,要滅口,殺一個人就夠了,就算假扮成劫匪做案,也不必拖累整條街的百姓。這事解先生幹過,當初他殺了平胡東巷的陳老伯就是這樣。而你們燒了整條街,殺害燒死這麼多人,劫了這麼多戶,就是為了掩飾你們根本沒有殺死要殺的人。是做給解先生看的。屍體燒成那樣,誰知道是不是李秀兒呢。」

  劉則悄悄握緊了拳頭。

  「解先生若是知道你辦事不力,居然還欺瞞於他,你說他會不會放過你?或者這樣,我去報官,趙佳華沒有死,讓官府來搜你的屋子。無論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全都能破壞掉。你還想安安穩穩活下去,好好做你的酒樓劉老闆,你就必須按我說的去做。」

  劉則冷笑:「安姑娘好大的口氣。」

  安若晨微笑:「我敢來這兒,自然是做了周全的準備。從前與你周旋半天,是我沒證據。如今我握著你的把柄,手裡還有人證,我占著上風。你聽清楚,我若不能走出這個門,軍方立時進來將你全家逮捕問斬。我若走出這個門,解先生就會知道你背叛了他。他也會立時找來殺手將你處死。你看,真是大難題。好像怎麼做都得死。」

  劉則抿緊嘴,心裡不得不承認,安若晨說得對。

  安若晨看著他,又道:「但你還有一項選擇。我走出這個門,沮喪難過,忿忿不平,什麼都查不到,看到了尊夫人的屍體卻無能為力,我真是愧對將軍。而你,掛起你的鈴鐺,把解先生約出來。把他交給我,你就安全了。」

  劉則眼珠子打轉,飛快地思索著。

  「當初徐媒婆聽了我的建議,說回去考慮考慮。考慮得太久,結果我都沒來得及知道她最後想走的是哪條路。」

  劉則自然知道徐媒婆走的哪條路,死路。而他不想走。

  「解先生是個多疑的人。」安若晨淡淡的提醒他。

  劉則知道。所以他很清楚安若晨擺了他這道真的是狠招。她比他想像的更難纏。他低估她了,明明他已經謀劃好一切,她卻搶先了一步。

  劉則沉默半晌,開口道:「我不認識解先生。」

  「那你認識誰?」

  「在我這兒,他姓閔,我叫他閔公子。」

  安若晨腦子「嗡」的一下,想起就在招福酒樓裡,她與那個去而復返要買八寶鴨的「閔公子」擦肩而過。是他嗎?!

  「二三十歲的模樣,和和氣氣,五官端正,看著沒什麼特徵,身形挺拔,頗高。」

  「對。」

  安若晨吸了一口氣,居然就是。她與他擦肩而過,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在她眼前晃。

  「他全名是什麼?」

  「不知道。」

  「住在哪兒?」

  「不知道。」

  劉則看著安若晨眼裡的懷疑,道:「確是不知道。從來都是他來找我,我曾經讓人跟蹤他,也被他甩開了。」

  「你都幫他做什麼?」

  「探聽消息,物色人選,周轉錢銀。」

  「用酒樓和賭坊?」

  「對。」

  「你們多久前開始的?」

  「差不多四年前。」

  「如何開始的?」

  「若我能活著見到龍將軍,我就親口告訴他。妳想知道更多的事,必須讓我見到龍將軍。」

  安若晨盯著劉則看。她知道這是劉則提出的交換條件。想要情報,就保他平安,若他能活著見到龍將軍,就表示解先生也好,閔公子也罷,都不能殺他了。

  「你把他約出來,我們就能把他抓住。」

  劉則冷笑:「妳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是不是?紫雲樓裡有他的人。」

  「是誰?」說到這個,安若晨極嚴肅。

  「我不知道。」劉則搖頭:「 信不信,徐媒婆為我辦事,但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也為閔公子辦事。就是這樣。我知道他在軍中有人,在衙門有人,在市井有人,但我並不知道是誰。」

  「為什麼?」

  「如果打探的結果是死,那為什麼要冒險打探?」

  「為他辦事,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劉則笑笑:「妳以為我的酒樓能做到中蘭城最大,平南郡最有名氣,是靠我自己?有錢有朋友,才好辦事。妳不做,便有別人做。別人做了,自然就得把妳這個擋路的滅掉。」

  「既是靠朋友,你斷不可能對閔公子的人一無所知。你的作用之一,不就是物色人選嗎?徐媒婆不知你做什麼,你卻是知道她的。」

  「我知道的事,我會告訴龍將軍。」

  「你總得給我一兩個名字,不然將軍怎麼覺得你值得。」

  「我若不值得,妳就不會坐在這兒。反而妳需要說服我,妳怎麼值得。妳不過是個小卒,我不管妳用了什麼手段接近了龍將軍,但妳不過是個女子,就算妳能迷惑龍將軍,妳在紫雲樓的位置也不過如此罷了。一個下人而已,妳能有什麼用?」

  「我以為我的用處很明顯了。」安若晨盯著他,「不是我死,便是你亡。或者我們可以選一條好路,讓大家都能平安。」

  劉則探身逼近她,一臉兇狠:「我又怎能肯定妳站在哪邊?大家都平安?妳在講笑話。閔公子一再交代不能動妳,為什麼?也許妳根本就是他的人,妳在將軍身邊,用我們這些棋子來博取將軍信任,爭取更重要的情報。」

  安若晨呆了一呆:「他這麼說?我四妹呢,你們可有她的消息?」

  劉則看著她的反應,往後靠了靠。搖頭:「所以妳還是一無所知。妳不明白他的為人,不知道他的計畫,不瞭解他的身份,不曉得他的弱點,不清楚他的本事……居然想抓他!妳憑什麼?!」

  安若晨咬咬牙。「你約他出來便是。雖有風險,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將軍不在,他掉以輕心,而你有事由需與他商議,他會出來的。你們燒了半條街,殺了這麼多人,把事情鬧得這般大,他一定相當不滿意。再等下去,要麼是他已將你滅口,要麼他已察覺危險躲了起來,你再約不到他了。所有人都會找不到他。」

  「他會知道是陷阱,馬上就會有人通知他。」劉則站起來,再無半點冷靜,「妳跟阿華一樣蠢,妳們女人只會壞事。」

  「軍方沒人行動,衙門要圍捕的是縱火案案犯,沒人要抓細作。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計畫,誰會通知他?」

  劉則一愣。

  「除非是你通風報信。」安若晨道:「除非你自己找死。」

  劉則盯著安若晨,想了想,復又坐下來:「妳如何擺平衙門那頭,讓他們聽命於妳?」

  「待你跟龍將軍交代清楚細作案,我便告訴你我是如何辦到的。」

  劉則在思索著這事情的可行性。

  安若晨道:「我想我不必提醒你,不要重蹈徐媒婆的覆轍。」

  劉則抬眼看她。

  安若晨趁熱打鐵:「你與這閔公子如何聯絡?」

  「鈴鐺。」劉則咬咬牙,「用鈴鐺。」

  §     §     §

  安若晨在劉府裡待了許久,久得田慶忍不住找盧正商量要不要潛進劉府裡看看。安姑娘畢竟經得事少,若劉則真是細作,她一個人怕是對付不了。盧正同意。正想說讓田慶在外頭接應,他進去看看,劉府的大門開了。

  安若晨沉著臉走了出來。

  田慶、盧正忙迎上去問情況。

  安若晨道:「只能等將軍回來才能撬開他的嘴了。」

  田慶皺眉:「那可先將他拘捕。」

  「不行。」安若晨板著臉極嚴肅,「若抓錯了人,將軍會被有心人抓著把柄。若沒抓錯人,其他細作見劉則被抓,定會逃離隱藏。還是等將軍回來定奪吧。我們沒有證據,他不招供,什麼都辦不了。他如今以為將我唬過去了,我們還能拖延些時候。待將軍回來,事情便好辦了。」

  三人一起往回走,半路上卻遇著一個婆子,安若晨停下了:「那是太守夫人身邊的人。」

  那婆子見得安若晨,趕緊過來:「哎呀,姑娘,真是巧。夫人今日說見著姑娘穿著單薄,想給姑娘送件厚披風,新做的,這是我家夫人一番心意。結果我去了紫雲樓,姑娘不在,我這又返回來了。正想著明日再去,卻這般巧碰上了。那就在這兒給姑娘吧。」

  「多謝嬤嬤了。」安若晨忙接過。在接披風的時候,往那婆子手裡悄悄塞了張紙過去。婆子借著披風的遮擋忙將那紙握在掌心,而後自然地塞入袖中。她對安若晨笑道:「那就收好了。我這就與夫人回話去。」

  不多時,蒙佳月拿到了安若晨給的消息──已說服劉則,對方掛鈴約人,於明日午時在東城門外一里觀柳亭見面。

  蒙佳月將字條拿給姚昆看,看完了,就著燈燭的火將字條燒了。

  姚昆餘怒未消:「他們竟敢將主意打到妳頭上來。」

  蒙佳月握住他的手:「我夫君是平南郡太守,那些細作自然會將我視作目標。明日是個好機會,大人務必要將那頭目拿下,龍將軍不在,這大功便是大人的,保了平南郡平安,百姓也會感激大人的。」

  姚昆將她摟進懷裡:「妳平日裡要多加小心,出入時身邊還是多帶幾個護衛吧。」

  蒙佳月心裡一甜,對姚昆微笑,有夫如此,心滿意足。

  安若晨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門,她途經招福酒樓看了眼,酒樓的每扇窗戶緯縵裝飾上都掛上了兩個鈴鐺,一個白色一個紅色。這應該是已經給出了信號,約好了。

  安若晨願意押這個賭注。

  安若晨在劉府後街的一個茶館二樓坐下了,這裡可以看到劉府後院的那棵大樹和一小片區域,也能看到聚寶賭坊的前院大門。

  這裡離衙門也近一些,若是午時太守大人成功捉拿到那閔公子,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安若晨慢條斯理的喝著茶,等待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danp0504 發表於 2024-2-1 11:50 AM

☆、第59章

  齊征覺得這一上午賭坊的氣氛很不對。雖然這時間是賭坊生意最不好的時候,但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冷清。而且一大清早,有一位公子來找婁老闆,兩人初見面時連話都未說,互相給了個眼神,就上樓去了。

  若是換在之前,齊征是不在意的,但自從陸大娘問了他什麼謝先生或是什麼公子之類的事後,他就有特別留意。這位公子,應該就算得上可疑了吧。

  也許這位公子就是賭坊冷清的原因,他們在攔客人,也許是不想讓更多人見到這位公子。當然了,這些都是齊征自己瞎猜的。

  但齊征覺得這又是個好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客人身上,那他偷偷去那密室查看,應該無人發現吧。

  於是齊征去了。這次沒有任何意外發生,他順利扭開了機關,走進了密道裡。

  密道裡有些昏暗,只有牆壁上的火把那點光亮。齊征一邊走一邊緊張得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密道裡沒人,路過那幾間密室時他看了,也沒人。其中一間最大的佈置得還挺華麗,床具桌椅一應俱全,在裡面住人都沒問題。還有一間像是藥房,貼著牆擺著格子櫃,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抽屜,跟外頭藥鋪子有些像。另有幾間像是囚禁人用的,牆壁上有粗粗的鐵鍊鎖銬。齊征想起了那名被殺的公子,起了雞皮疙瘩。

  他一直往下走,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盡頭,盡頭也是一個櫃子背面模樣的,跟賭坊密室門背面有些像。

  不會繞了一個圈又回來了吧?

  齊征小心翼翼地趴在門後摸了摸,好像木質不一般。一不小心,摸到了開關,門「唰」的一下打開了。齊征嚇一大跳,忙往旁邊一躲。門開了,門外一點聲音都沒有。齊征等了等,確實沒動靜。他往外一探頭,發現這是間書房模樣的屋子。

  沒見過,不知道是哪裡。

  齊征小心翻了翻書桌抽屜,看了看書櫃,只恨自己習字不多,大多字不認識,不然要能找出什麼名單或是證據的就好了。不過密室裡那藥房說不定就藏著毒藥,但怎麼才能引官府來搜呢。

  齊征正這般想著,忽聽到這書房窗外有腳步聲。齊征嚇得趕緊蹲下。然後他聽到了有人說話,是劉則的聲音,他在囑咐下人都警惕些,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齊征覺得奇怪,為何要警惕?他悄悄探頭往窗外看,發現這是一個大宅子,他沒見過,也許是劉老闆的府宅。齊征皺皺眉頭,難道真是劉老闆的家?他的府宅竟修了秘道與賭坊相連嗎?!

  齊征看著劉則走開了,趕緊回轉到書桌那邊,要不找幾本像名冊或是帳本之類的東西先帶走,讓陸大娘幫著看看,說不定就能是證據。

  正翻著,就聽著「哢嗒」一聲響,齊征全身汗毛頓時豎了起來。他本能地彎身伏地,接著聽到「唰」的一聲,是密室門開的聲音。

  齊征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他聽到許多人的腳步聲,又聽到婁志的聲音道:「勿輕舉妄動,聽我指令行事。你們五個跟我走,其他人先在這裡等著。待我們叫了,你們就過來。」

  齊征嚇得冷汗滑過面頰。

  接著是書房門開門關的聲音。有幾個腳步聲出去了,還有幾個留了下來。齊征努力不發出動靜地往書桌下面爬。剛到桌底,他剛才趴著的旁邊那邊椅子被人搬走了。

  齊征眼睜睜看著桌底面前無物遮擋,真害怕那些人彎下腰來瞧一瞧。

  §     §     §

  劉則獨自一人待在靈堂的後室裡,他正給棺材裡的趙佳華餵藥。

  藥丸化開了水,趙佳華才咽得下去。她此時微睜著眼睛,呼吸微弱。

  劉則餵完了藥,將藥碗隨手放在一旁的桌上,柔聲對趙佳華道:「我知道妳不舒服,可也是沒辦法的事。喝了藥,一會妳就會有些力氣了。今日我就帶妳離開這裡。妳莫怪我吧,我也不怪妳了。從前是我不好,脾氣太大,可我若不這樣,現在妳我都已經死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妳說得對,也許安若晨有些用處,她除掉閔公子,我帶著妳走高飛,去別的地方過日子。經歷了這一場,我們也算是患難與共,妳就別生我的氣了。」

  「誰生賢弟的氣?」一個粗獷的聲音突然響起,將劉則嚇了一跳。

  劉則轉身,看到婁志。他剛才只惦記著趙佳華,竟是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劉則心跳停了停,很快恢復如快,笑道:「大哥怎麼來了。」

  婁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棺材,道:「有事想問你來著。」

  劉則道:「好,我們去書房說吧。」

  「就在這兒說吧。」

  婁志說著想往棺材走去,劉則迎上來將他攔住了。「內子已去,莫驚擾了她。我們出去說話吧。」

  「死都死了,有何驚擾的。」婁志粗魯地道。

  劉則皺了眉頭,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

  安若晨一直盯著劉府和賭坊的方向看,心裡奇怪為何賭坊攔下了客人不讓進。沒道理有錢不賺,除非有什麼安排。安若晨皺著眉頭,很遺憾看不到更多的地方,盯不到裡面的動靜。

  正琢磨著要不要做些什麼,面前忽然坐下來一個人。

  安若希。

  安若晨吃驚地擺了擺眉頭。

  安若希順著安若晨的目光往外看,看不到什麼特別的景致,於是問:「姐姐在做什麼?」

  「妳怎麼會在這兒?」

  「出來逛逛,看到姐姐居然閒逛,這不似姐姐會做的事啊。」安若希一臉「抓到妳把柄了」的模樣。「我可是等了許久,都未見姐姐出來,所以便上來看看。」

  「今日不方便與妹妹敘話,妳快走吧。」

  「是嗎?」安若希一臉不高興,「是要等姐姐招呼我時,讓我隨傳隨到時,才是方便與我敘話的時候?」她往後一靠,擺出一副我就不走妳能奈何的架勢,「昨日錢老爺來家裡了,還問起姐姐。若是我告訴他我感覺姐姐有些古怪,似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鬼鬼祟祟的,妳說會怎樣?」

  「會把妳扔進大牢,等妳什麼時候學乖管好嘴了再放出來。」安若晨冷板板地道。

  安若希臉一沉:「妳真當自己了不得了,衙門都是妳開的,妳說關誰就關誰?」

  「莫說我能不能關妳,就說妳這般挑釁我,有何好處?」安若晨盯著她,搖搖頭:「妳怎麼還沒學聰明些,妳還當自己在家裡,爹爹說了算,妳母親說了算?」

  安若希噎了噎,冷道:「難道對妳低眉順眼的,便是聰明些了?」

  「對。」安若晨不再看她,繼續盯劉府和賭坊那頭,「起碼對妳沒什麼壞處。」

  安若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還是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她轉頭瞪安若晨,道:「妳想利用我,也要說清楚了。」

  「我讓妳快些離開,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安若晨真是沒好氣。正待再趕她,卻看到劉府後門忽地打開,一個人似要衝出,卻又被人拉了回去。

  安若晨一驚,站起來就往樓下跑。安若希沒瞧見剛才的情形,不明所以,也跟著跑,叫道:「妳做什麼去?」

  §     §     §

  劉則在靈堂與婁志對視半晌,終給他拖到一把椅子,與他面對面坐下。

  「不知大哥有何事想問我?」

  「原是想問問為何掛起鈴鐺。我們不是約好了,頭七那日一起動手嗎?把安若晨和閔公子都引來,喪禮之事雜亂,賓客之中混入了什麼人不好說,總之細作想對付安若晨,結果兩人都死了,還連累了其他人。不是都定好了嗎?」

  「李秀兒之事鬧得太大了,情況有些失控,我擔心閔公子怪罪,後頭的事就不好辦了。所以總得穩住他。」

  「那為何瞞著我,未與我商量?」

  「沒打算瞞你。正打算找你商量,你就來了。昨夜安若晨來找我,她說龍大將軍快回來了,她發現了閔公子的線索,讓我招供。我什麼都沒說,她沒了辦法。但閔公子是個後患,我們得儘快解決他。」

  「她發現了什麼線索?」

  「她認出了閔公子的樣子,知道他是我酒樓常客。所以昨晚過來逼問,想利用李秀兒的案子逼我開口。她說李秀兒在她手上。」

  「什麼?」婁志一驚。

  「她說李秀兒知道許多事。所以她找到了閔公子的線索。」

  婁志皺緊眉頭:「徐媒婆這個嘴巴不牢靠的。」

  「但徐媒婆不知道我們。」劉則道。

  婁志思索著。

  「所以唯有除掉閔公子和安若晨,我們才能自保。」劉則言辭懇切,「我正打算去找你商量,要不就趁這次,在觀柳亭將姓閔的先擒住,然後把安若晨引到一處,一起殺了。等龍將軍回來,一切已經結束。」

  「可我還有一個問題。」婁志道:「既是死了,為何還需要吃藥。」

  劉則一愣,順著婁志的目光看過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他給趙佳華餵藥的碗,放在棺材旁邊的小桌上。

  「你說我現在走過去,在棺材裡看到的是死人還是活人?」

  劉則僵住。

  「你在這靈堂裡佈置了這許多花,按理說,該是為了掩飾屍臭。可我現在看來,卻像是要掩飾根本沒有屍臭。」

  劉則咬緊牙關。繞是他八面玲瓏,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婁志道:「實話與你說,你猜測得一點都沒錯。閔公子確實覺得你的處境太危險,會給整個計畫帶來大麻煩。你很重要,所以你一定不能落到龍騰的手裡。尤其是弟妹開始接近安若晨之後,這種危險顯而易見。所以他想殺了你們。你,還有你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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